第四十二章(1 / 2)

黛玉直起身子,繼續往芙蓉院走去。水瀾方才說了兩句話,但是信息量已經足夠大了。

第一句是“她看著也不似有不足之症。”這個她,自然指的是自己。單看這句話,水瀾既有可能是穿越的,也有可能是重生的。畢竟自己前世有不足之症,原著上也寫得明明白白。

但是第二句“太子沒倒難道和她有關?”則不像單純的穿越者能夠得到的信息。原著中雖然隱晦的提了一句壞了事的義忠老千歲,但是並沒說太子壞事是哪一年。

若水瀾隻是看過原著的穿越者,那麼太子在秦可卿喪事之前壞事都是合乎原著的,水瀾不會因為現下太子沒壞事就覺得奇怪。所以,水瀾是知道前世太子壞事的時間在兩年前。那麼,水瀾有可能是重生者。

還有一種可能,水瀾跟自己一樣,是穿越後的重生者。

黛玉略微眯了一下眼睛:這就有意思了,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和水瀾都知曉前世,不知道和自己一般的人,還有多少?

得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黛玉迅速回憶了一下前世,水瀾是嫁給了二皇子的次子。前世的此刻,太子已經被圈禁,但二皇子還風光著,甚至朝野內外,都覺得二皇子極有可能成為新的儲君。那麼,水瀾前世是什麼時候定的親呢?

不過即便前世二皇子遲些倒台,結局也不好,那麼水瀾的結局也可想而知。若是水瀾是重生者,那麼她也知道前世最終登基稱帝的九皇子。水瀾給十三公主做伴讀,難道有這個原因在裡頭?

可惜前世自己並不認識水瀾,也不知道她是否有過做伴讀的經曆,在哪位公主身邊做伴讀,所以也不好推測水瀾給十三公主作伴讀是前世就是如此,還是水瀾重生後有意接近九皇子。

回到芙蓉院的時候,春山等早就擺上了各色瓜果、點心,姑娘們在一處說話。見黛玉來了,蘇嵐道:“玉兒來得正好,今日這樣熱鬨,我們總得想個玩法才好,這樣乾坐著豈不沒趣兒?”

黛玉坐下了,接過雪雁遞過的茶喝了一口,笑道:“那自是極好,姐姐這樣提議,自是心中有了腹稿,不妨說出來聽一聽。”

書香門第的女孩子,閨閣遊戲無非就是那幾樣。或是聯詩或是射覆,雅俗共賞一些便是抽花名簽。

探春反應敏捷,知道自家姐妹不擅長作詩,但要提出抽花名簽,仿佛又在一眾閨秀中露了怯,於是探春插口道:“前兒聽說林姐姐擅長書法,我原說了要來看林姐姐的好字。今日好容易來了,先將林姐姐的墨寶給我瞧瞧可好?”

迎春擅弈,但是卻不擅長詩文,正擔心今日不知怎生應付,聽到探春出來解圍,微微鬆了一口氣。

寶釵在這一眾女孩子中,算是出身低的,正緊論起來,甚至連柳湘語都不如。但寶釵自負才華,有心一展所長,巴不得大家在一起聯詩,卻被探春接過了話頭,微微有些失望,自然,寶釵大方得體,麵上絲毫未顯。

黛玉瞧了一眼探春,知道她是個有心人,在為自己掙一條出路。古代女孩子,命運幾乎拿捏在了嫡母身上,加之探春的嫡母又那樣子,黛玉自然會成全她,於是笑道:“要瞧可以,隻不許笑話我。”

自穿回來後,黛玉若是有空最愛的三種消遣便是看書、練字和下棋。看書增長見識,練字鍛煉耐心,下棋鍛煉邏輯思維。要說黛玉的一手字,集前世在瀟湘館最後幾年的苦練精髓和今世兩年的精進,越發寫得好了。但是黛玉無心炫耀,隻命人隨便拿了幾帖字給探春看,早就命雪雁去尋了花名簽來,又將書房中的棋盤和畫具拿出來,道:“探妹妹喜歡看字,叫她看去,咱們樂自己的。”

因各種玩的多了,一屋子閨秀很快就被分散了注意力。迎春和蘇嵐擺開了棋局;探春則去看黛玉書房的各種名家法帖;賈珊鑒賞了一回黛玉書房中掛的名畫,又去看各種畫具。黛玉則和剩下的閨秀們抽花名簽,丫鬟們也跟著湊熱鬨。

寶釵是個有心的,瞧了幾幅黛玉的字,又瞧了黛玉這滿書房的書籍,心中暗暗感歎不愧是書香門第的小姐,便也和黛玉她們一道抽花名簽玩兒。

到底是花名簽玩兒的人越多越熱鬨,沒多久看字的探春和看畫的賈珊就被吸引過來了,迎春和蘇嵐下完一局棋也不下了。眾人都圍在一處,你一簽我一簽的,抽出來解一番,打趣幾句,不知不覺的時間便過去了。陸續有人打發來請姑娘們回去,眾人才散了。

因林家原本是列候之家,又是太子妃母家,賈家又是國公之家,林如海夫妻兩個人脈皆廣,這一場家宴前來赴宴的人極多。就是能力稍差些的宗婦,也未必能辦得這樣妥帖。

況且宴會當日,許多命婦都看到了,賈敏確然就陪著眾人說話,什麼都沒操心。是以,戶部尚書升遷家宴是林家三位姑娘操辦的,是許多人親見的。這場宴會後,林家三位姑娘倒是打響了一些名聲。嫡出林姑娘自不用說,就是尚書夫人收的兩位乾女兒,模樣、氣度、本事也是一樣不差。

黛玉沒有在這個社會結親的打算,自不用在意這些,但是有個好名聲,對蘇嵐和英蓮將來說親,是有極大的好處的。世人所謂的喪母長女不娶,一來是怕刑克,二來,不也是怕喪母長女乏人教導,沒有掌管內帷的本事麼?蘇嵐和英蓮傳出擅理中饋的名聲,對她們自有好處。

雖然今日一場宴會姐妹幾個準備充分,但是要調度的瑣事極多,姐妹幾個也都累了,在一處略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就寢了。

倒是賈敏比較鬆快,精神倒足,便和林如海道:“今日沒出什麼亂子,可見咱們家女兒們是極出色的。”

林如海笑道:“怎麼今日說起這個?咱們女兒又不是今日才顯露出本事?”英蓮和蘇嵐雖是義女,但林如海倒極少和這兩個女兒說話,都是早晚兒女們一道請安的時候見一麵。但英蓮和黛玉一起讀了一年的書,林如海自然知道其聰慧;蘇嵐乃是蘇寒山之女,光是基因上就是出色的。

賈敏道:“女兒們好,我做娘的自然是知道,我今日要說的不是這個。女兒們雖好,到底嵐兒和英蓮還沒操辦過正緊宴會,這次宴會該具體怎麼操辦,還是玉兒出的力最大。但是玉兒卻一點不居功,但凡有哪位夫人、太太誇獎,玉兒都說是和姐姐們一起商量著辦的。可見玉兒心胸寬廣。

還有就是午膳之後,姑娘們一處鬆快,說起玩兒什麼遊戲打發時間的時候,玉兒將琴棋書畫和花名簽都安排上了。姑娘們各有所長,也有不擅詩詞的,若是聯詩自是雅樂,難免讓不會作詩的姑娘麵上不好看。玉兒如此一安排,將所有有可能產生的尷尬化解於無形。玉兒當真是我見過慮事最周全的姑娘。”

林如海笑道:“玉兒又大量又周全不是好事麼?怎麼夫人說起這個一副操心的口吻?”

賈敏歎了一口氣:“雖說三個女兒都是好的,到底玉兒才是我生的,我內心終究偏疼她些。東坡先生還說惟願孩兒愚且魯呢,我終究擔心玉兒能者多勞,傷了身子。玉兒打小身子不好,雖然有了柳郎中替她調理,這幾年什麼都好了,但玉兒身子的根基到底弱些。”

林如海點了一下賈敏的額頭,道:“你這才叫瞎操心。叫我說,玉兒天賦使然,她未必覺得累。好比同一個先生講學,天賦高的,略聽一兩遍就懂了,天賦差些,要日夜苦讀。學同樣的本事,天賦差的累,天賦高的卻輕鬆。這做事也是一樣的,普通人覺得操心勞累的事,能人事半功倍,倒輕鬆些。”

賈敏聽了有理,笑道:“是我多慮了。若是真擔心玉兒,便好好培養嵐兒和英蓮,有姐姐們幫襯,玉兒自然便輕鬆了。”

林如海笑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這話卻不能叫旁人聽見了。咱們原是真心替女兒們謀劃,希望她們有個好前程,但這話若叫下人聽去,挑撥得嵐兒、英蓮和咱們生了嫌隙,也怪沒意思。”

賈敏笑道:“我瞧著嵐兒和英蓮倒是明白人,不會生此糊塗想法。”

說了一回女兒們,賈敏又道:“對了,今兒王氏和她妹妹薛王氏也都來了。我瞧了薛家送來的禮,頗為貴重。你說這事多可笑?當初王氏那樣害我們,如今倒有臉來巴結。”

林如海道:“今兒薛老爺也來了,還特地來向我敬了酒。薛家還在戶部領著差事,自是要來的。他們來與不來,我隻是秉公辦理就是。”

夫妻兩個說了一回今日宴會的事,便也入睡了。

辦完了升遷宴不久,林如海便正是走馬上任,到戶部點卯上班。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指的乃是新點的官員到任,須得做幾件事革除時弊,表現自己才乾的大事,樹立威信。常用手法乃是抓幾個出頭鳥做筏子,殺雞禁猴。

但是於林如海而言,全用不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