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若是王氏還風光,她手底親信就算為了拿捏在王氏手裡的家人,也會咬牙將罪名頂下來。現在王氏都落到這部田地了,還有什麼好硬撐的?

於是周瑞夫妻也招了。譬如以前王氏重利盤剝中間出了岔子,怎麼借舅老爺的勢擺平的;譬如王氏包攬訴訟得的銀子,怎麼用了舅老爺的名帖,得的利錢二一添作五兩人分了。招到後來,周瑞將那日從榮國府偷運黃金到莊子,給自己行方便的城門衛也招了出來。

彆看王子騰也間接沾染了人命官司,但是在古代賤籍的性命還當真不值錢,給其家人一筆銀子,極有可能就得到受害者家屬的諒解,案犯自然也能從輕發落。但是私開城門卻是一等一的大事。

京營節度使做什麼的?首要的便是整個皇城的防衛。一個京營節度使,今日敢為了私利給幾個雞鳴狗盜之輩開城門,以後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來?手握兵權又高官厚祿者,朝廷最容不下的就是瀆職。

而王子騰是重大瀆職!

周瑞供出那幾個城門衛後,王子騰終於知道大勢已去,麵如死灰。

於侍郎又問了些彆的,便拍了驚堂木宣布退堂。

像這類案子的判定,還有很大的操作空間,端看上頭的意思。譬如要王子騰死,就將各種罪名往重了罰,數罪疊加;譬如要保王子騰,便將多重罪名安在賈王氏頭上,那麼王子騰就是從犯。

於侍郎整理好卷宗,便準備交給刑部尚書,看尚書大人怎麼定奪了。

但是榮國府和王家的官司,倒是十分明晰,當庭判了二萬兩黃金歸還給失主賈赦。

賈赦畫押之後,領了黃金出來,因有刑部衙役護送,也不怕大白日的被人覬覦,賈赦便十分夠意思的給幾個衙役都發了紅封,就昂首挺胸的回了榮國府。

直到進了東院,由賈璉去張羅雜事,賈赦才幾步竄進了自己的屋子,一頭栽倒在床上。彆看賈赦之前裝得意氣風發的,他是真小腿肚發軟。

當初賈敬和林如海定計的時候,賈赦是萬般不情願拿那二萬兩做誘餌的,主要是榮國府這幾年,家底真的被敗壞得厲害。後來還是林如海直接作保,賈赦又實在想趁機摁死王子騰兄妹,才將心一橫依計行事。

沒想到的,林如海和賈敬兩個老謀深算的,腦袋瓜就是那麼夠用,這錢還真按他倆的計劃回來了。刑部送還黃金的時候,賈赦就跟撿了錢似的,又高興,又後怕。

當然,這錢還得還給林家十萬兩,但是這次還欠銀,不但沒有動用自己的私房,還能有十萬兩的結餘,賈赦就很高興了。畢竟,這是一筆賈赦都不抱希望的錢。

出乎意料的是,這回賈赦讓賈璉送一萬兩黃金去林家,先頭不顧情分要讓賈璉用地契做抵押的姑媽這回卻沒收黃金。

賈敏對賈璉道:“這筆壓箱底的黃金,乃是祖父留給賈家子孫的,雖然一樣一兩金子折十兩白銀,但這筆錢對賈家子孫的意義到底非比尋常。你回去跟你父親商議商議,若是他同意,以後依舊可按欠條上的承諾,用每年莊子上的進項還銀子,什麼時候還清了,什麼時候將地契取回去。當然,若是你父親決定就用這批黃金還錢,就此無債一身輕,也未嘗不可。”

賈璉是將來的襲爵人,雖然算不得多上進,但是畢竟宗族榮譽感還是有的,聽了賈敏這番話,想起那年在江南得姑媽的教導,心中便滿是感激,忙不迭的應是,回家問賈赦去了。

賈璉走後,賈敏笑問黛玉:“玉兒,之前璉兒要到咱們府上借銀,你還堅持要抵押來著,怎麼今日黃金送來,你又不收了?”原來,賈敏方才那一番話,乃是黛玉的意思。

黛玉神色淡淡的:“此一時彼一時,先頭璉二哥並不知道還能追回黃金的事,來借錢自然也沒把握日後定能還上,輕易借出去了,有一就有二,難道日後舅舅府上真遇到困難的時候,將咱們家當冤大頭。

今日璉二哥來還錢,足見其是言而有信之人。這筆黃金於咱們家而言,不過是普通黃金,對舅舅府上,意義卻非比尋常。今日咱們不收這筆錢,璉二哥哥若是明白人,為著十萬兩的債務,日後也會上進勤勉;若是璉二哥就此悟道咱們家的好處,才是真正值得相互幫襯的親人。”

賈敏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榮國府是她的娘家,就算因為王氏的原因,自家和二房結仇,但是賈敏終歸是希望金陵賈氏,能有出色子弟能夠繼承門楣的。女兒在這借錢還金的事情上張弛有度,是實實在在的點撥娘家侄子了。

“若是你璉二哥是個糊塗人呢?”賈敏故意笑問黛玉。

黛玉笑道:“左右咱們家手上有地契做抵押,若是璉二哥糊塗,受損失的不是咱們家。”

賈敏以為黛玉的意思是林家不會白丟了十萬兩銀子,其實不是的。

要黛玉說,若要一時的富貴,賈家已經有過了,但長久的立足,才是難的。若是賈家子弟現在有人敲打,有人幫襯,尚且走不出一條自立的路,反而因為十萬兩銀子,而失了信用人品,才是賈家的損失。

當然,黛玉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再和賈敏討論這些。她畢竟年紀小,舅舅的家事不宜摻和太多,璉二表哥更輪不到自己教導。能做的,自己已經做了。

賈璉回家後,老老實實將賈敏的話跟賈赦說了。賈赦對這二萬兩黃金是有感情的,他雖算不得多麼明白的人,但也隱隱覺得妹妹提出的法子好,便高高興興的應了。

賈母知道榮國府壓箱底的二萬兩黃金居然到了王子騰家之後,勃然大怒,終究後悔以前信任王氏太過,也不好再叫賈政占著榮禧堂,都沒讓賈赦攆人,賈母就讓賈政搬出來了。

至於寶玉,依舊住在榮慶堂賈母跟前兒,倒不會在物質上受委屈。但用度上再不委屈,也是沒娘的孩子了,賈母心疼啊。

現在林家倒沒管榮國府的事,畢竟王子騰瀆職的罪名定下來,京營節度使一職是再不能擔任了,滿朝文武都盯著這個巨大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