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好容易出來一趟,自然是要多玩會子的,林如海回頭瞧了一眼兒女們,問:“可還走得動?”

彆看林佑小,揚州巡鹽禦史官邸的小院子的小徑都快被林家人踏爛了,林佑走了一上午還精神十足,倒是蘇嵐和英蓮瞧著有些疲憊了,不過兩個女孩子不好意思說。

於是林如海就自己做主了,左右快到晌午了,一行人先尋個地方用膳。

早膳在得勝樓用的,午膳就換了太平樓。因一行人有男有女,這回便換了兩桌,中間用屏風隔開。

雖然黛玉不大在外頭吃飯,但要說,這種京城有名的酒樓,都有他的獨到之處,果然色香味俱全。

因是分桌而坐,上等人家又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倒是極安靜的吃了一頓飯。待得小二撤下杯盤碗盞,捧上瓜果茶水,眾人才開始說話。當然,女孩子們是矜持的,主要是隔著屏風聽男人們那桌說話。

林如海因是長輩,起了話頭。司徒卓作為穿越者,打定了交好林家的主意自不用說;柳湘蓮對林如海也甚是恭敬。

柳行入京之後,已經將柳家許多事跟柳湘蓮說了,柳湘蓮此人,雖然性格有些衝動,本質是知道好壞的,林家對柳家祖上有恩不說,就是現下,也是在扳倒甄應嘉上一起出過力,算是利益共同體。因而,柳湘蓮對林如海也甚是恭敬。

略說了幾句話,忽聽司徒卓道:“舅父,不如我跟皇祖父說了,也到戶部行走吧,跟著舅父隻怕比在太學還多學些東西。”

林如海聽了,嚇了一跳,道:“如此大事,小王爺可要謹慎而行。”

司徒卓一歎,道:“也是,那起言官成天正事不做,成天隻知道聞風奏事,亂生是非。若是我未開府就到六部行走,且不知道那些人又說出什麼來。不過,待舅父休沐日,我到舅父府上請教一二總是可以的。”

司徒卓隻是太子殿下的侍妾所出,那侍妾命也不好,頭胎就遇到難產,險些一屍兩命。也是司徒卓命大,穩婆將他抱出來的時候,都沒氣了,誰知隔了會子,這孩子有及其微弱的哭了一聲。當時,連太醫院的太醫都說此乃一樁奇事。

隻有司徒卓自己知道,他穿越過來的時候,原本的小皇孫是真的死了,且那嬰兒的身子是真弱。如果不是司徒卓有軍人的意誌強撐過來,隻怕司徒卓還真養不活。

因為生下來就沒了娘,司徒卓是養在太子妃名下的。就這麼個出身,司徒卓舅父舅父的叫著林如海,比瑞郡王叫得還親切,黛玉若不是猜到這位小王爺是穿越的,都要懷疑其居心了。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從禮法上講,司徒卓確實是林如海的外甥,林如海沒有推脫的道理,便道:“太學裡多少名師大儒,論學問,我隻怕不及他們,若是小王爺不怕被我耽誤的功課,自是歡迎之至。”

請教學問是其次,和林家聯絡結盟才是本意,司徒卓便順著話鋒道:“舅父探花出身,不必自謙。”

黛玉聽了這話,總覺得司徒卓請教學問乃是幌子。不過憑著直覺,黛玉也覺司徒卓是沒惡意的,一個對林家沒有敵意的穿越者,總是好事,便也沒過分排斥此事。

眾人坐在酒樓說話,不過是飯後消食,省得剛吃過飯就逛街傷了脾胃。略坐了一刻鐘後,便各自散了。林家人下午還要逛逛珠寶鋪子,司徒卓則要回宮了。

一行人會了賬,到了樓下相互道彆。

逛珠寶鋪子,便沒再出什麼意外了,不過是略看看。要說鋪子裡頭的首飾頭麵,不但價格極高,還沒林家收藏的好。不過是略撿了幾件樣式不錯的,但算不得名貴的小玩意兒,買給女孩子們玩兒,便去得勝樓取了車馬,一行人回府。

因今日際遇頗奇,女孩子們頗有些興奮,同車而坐的時候,便頗多話。先是說得勝樓的早點好吃,又說太平樓的菜色味兒也好。

說著說著,便說到了劉姥姥祖孫,蘇嵐忍不住對黛玉道:“玉兒,那劉姓老嫗渾身那樣臟,你怎還有心思助她?就是她家裡產出的瓜果送到咱們家,我也不敢吃。”

黛玉聽了這話便笑了,前世嫌棄劉姥姥的不僅有自己,也有妙玉,劉姥姥在櫳翠庵喝了一口茶,妙玉便連劉姥姥用過的成窯茶杯也不要了。蘇嵐這樣一說,黛玉倒明白了自己當初在嫌棄劉姥姥什麼,妙玉又嫌棄的什麼。無非是劉姥姥身上臟,不夠體麵。而前世的自己和妙玉又有些潔癖。

至於現在,自己當女兵的時候,雖然沒打過仗,卻救過災搶過險,什麼臟的亂的危險的,子弟兵都會往前衝,這潔癖早就沒有了。其實無論是當下還是後世,都有許多人不得不麵對生活的艱難困苦,為了簡單的衣食住行疲於奔波,搞得灰頭土臉、滿臉霜塵。倒不是這些人不顧體麵,而是既沒有物質條件,也沒有精力去維持體麵。

於是黛玉笑道:“書上說許多農戶都如那位老人家一般,常年勞作,麵朝黃土背朝天,風吹日曬,皮膚粗糙黝黑。若是一個年景不好,便食不果腹,更加沒有能力置辦衣裳打扮,也沒錢買膏子保養皮膚。至於蔬菜,隻要侍弄得好了,洗乾淨送來便是好的。我們日常吃的瓜果蔬菜,種地的人也未必比那位劉姓老人家體麵乾淨多少。我想著母親身子還未大安,助一助那老人家,也算為母親積福了。”

蘇嵐聽了,若有所思。她沒有黛玉穿越去後世的經曆,也很難放下階級差異,不過聽了黛玉這話,卻覺有理。思忖會子,道:“或許玉兒你是對的。就是那位小王爺,貴為皇孫還願意幫她,還親去撿拾那些滿是泥土的蔬果,想來這農婦也時來運轉了。”

黛玉知道改變觀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說,就算蘇嵐家世變故,她過的也一直是貴族生活,暫時無法理解貧苦階層的不體麵,也無可厚非,便笑著點頭。

不過說起了小王爺,姑娘們倒找到了新的話題。英蓮問湘語,為何她的堂兄會和小王爺在一起。

湘語道:“當年,我伯父也卷入了江南的私鹽案,為了不連累伯母和堂兄,伯父將伯母堂兄都送入京城。後來我們家和蘇嵐姐姐入京時,堂兄已經做了小王爺的伴讀,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蘇嵐道:“這倒奇了,能做皇孫伴讀的,不是勳貴子弟,便是名門公子。柳公子雖然也是官宦子弟,但是守備之子隻怕在一眾伴讀之中,出身不算高。柳公子能做小王爺的伴讀,頗有些奇怪。”

黛玉笑道:“這倒沒什麼奇怪的,柳公子雖然隻是守備之子,但當年柳伯母和柳公子突然入京,倒也不難猜測其中有卷入私鹽案的原因。且柳公子和卓小王爺年齡相仿,擇其做小王爺的伴讀,是個安頓柳公子的好辦法。”

黛玉將其中道理剖析一番,其他幾個姑娘便也聽明白了。隻黛玉剩下的一半沒說:既然司徒卓是穿越的,也不知道他在其中起了幾分作用。

畢竟是女孩子,背後議論少年男子,倒也不好,幾人略說了幾句,便又將話題轉到今日的收獲上。將各自看中的物件兒拿出來賞玩一番,也就到了城西。

先順道將湘語送到寶慶堂,林家才回了文遠侯府。

逛了一整日,經常鍛煉的林家姐弟和林如海還好,身子本就有恙的賈敏和蘇嵐、英蓮兩個都直喊累。

黛玉今兒出門前,就照著《柳氏雜記》上麵的解乏房子吩咐開水房下晌準備沐浴湯藥,一家人回來,歇息了兩刻鐘後,再沐浴解乏。用過晚膳,覺得累的便早早歇息了,黛玉倒是和林如海在書房說了幾句朝廷的事,大概知道賈敬的京營節度使一指是十拿九穩了,便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姐妹三個剛到小跨院理事,門房便回話說薛家遞了拜帖。

拜帖有兩張,一張是薛家主寫的,說是要帶孽子來因昨日衝撞尚書大人的事道歉。一張是寶釵寫的,說是上回見了黛玉的書法,隻覺極是出眾,還想來交流心得。

黛玉看完,便將帖子遞給了蘇嵐和英蓮:“姐姐們怎麼看?”

林家的姑娘,就沒一個蠢的,就是英蓮底子差些,也十分勤學上進,到林家不過一年多,已經能夠吟詩作對了。姐妹兩個看完拜帖,蘇嵐道:“說起來,昨日薛公子不過是欺負一個貧民,算不得得罪咱們家,這薛家主便要來拜訪,也太過牽強了。薛家主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英蓮點頭也道:“上回薛姑娘來咱們家,乃是沾著王氏的親,由外祖母帶來的。如今王家和外祖母家都已經不是姻親了,薛姑娘還和咱們稱姐妹,也名不正言不順的,誰了她的姐妹了?”

蘇嵐道:“他家畢竟是皇商,大約此舉也是怕得罪了義父吧。不過這也忒小瞧一部尚書的心胸了,隻要他家好好辦差,義父豈能因為薛家子不大成器就尋他家麻煩。再說,如今咱們家進京不久,他已經來過一回咱們家,若是同意他登門,萬一被有心人盯著參一本收受賄賂可算誰的?如今滿京城裡,口中不說,心中暗恨義父的人可不少。叫我說,這拜帖,咱們還是回絕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