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 / 2)

次日並非休沐日, 史鼎剛從粵海回來,太宗皇帝自然是安排他在家中侍奉母親的, 其實也就是休息;但是文丞相是有公務在身的。

不過古時候麼,當差上朝都是極早,早朝都是寅時就在宮門外排隊等候了,不上朝的時候也是卯時在衙門點卯,同樣的落衙也早。所以史鼎下晌去拜訪文丞相,便見到了人。

文丞相向來是一張嚴肅臉, 不過見了史鼎,依然臉上現出一分笑意來。一是因為史鼎也是當年京城的風雲少年了,如今回京, 已經封侯封爵。看著少年子弟成長為國之棟梁,文丞相自然是高興的。二是因為文丞相想到了林家那個小小姑娘,人家早就料到史鼎會來了,還托自己給史鼎帶話。

現在這些後輩啊,當真一個比一個出色。

文丞相比較熟悉的一批出色少年正是史鼎這一批。當年的林如海、賈敬、史鼎個個出身不凡,就是那能力, 稱一句個個皆是天才少年不為過。不過見了黛玉和蘇嵐之後,文丞相也得說, 人才輩出, 這兩個姑娘各方麵才能不下當年林如海那批人。

兩人見禮之後,便入了書房,分賓主坐了。

這兩人一人是一朝丞相,日理萬機;一個是邊疆守將,多年不曾回京,自然有許多公務要談。

不過史鼎回來之後,除了入宮麵聖, 這些年的朝中大事,已經同史鼐夫婦打聽過了。再說史鼎雖然外放,這些年也沒斷了和京城的通信,也有每期邸報都認真看,所以史鼎對於許多朝中大事是打聽過問,需要當麵請教文丞相的都是對以前信息的修正和補充。

到了文丞相府上後,除了回答文丞相一些問題,史鼎就如與史鼐夫婦談話那日一般,跳躍性的問了一些自己感興趣的問題。當然,文丞相既是一朝丞相,又可算是長輩,史鼎的語氣是很恭敬的。

文丞相比之史鼐水平高出不少,聽史鼎打聽的問題雖然散,但是幾乎都是某些大事的轉擇點或者標誌□□件,就知道史鼎還是當年那個機智敏捷的史鼎,隻是這些年沉穩了些,還帶著武將特有的殺氣。

末了,史鼎問:“丞相能跟我說說林姑娘麼?”

文丞相就笑道:“老夫如何知道一個姑娘家的事。”

史鼎輕輕搖了搖頭,道:“丞相當見過林姑娘了。”用的是陳述的語氣,並非疑問句。

文丞相便也沒否認了,隻說:“上回林姑娘來咱們家玩,我和林姑娘有過一麵之緣,極貌美文氣的一個姑娘,林姑娘托我帶給侯爺一句話。林姑娘說,寶慶堂的柳行柳郎中醫術高明。”

史鼎的雙眼再次迸射出兩道光,瞧向戶部尚書府的方向。自己判斷是沒錯的,林姑娘的本事,絕不止步於閨閣聰明,這位姑娘有大智慧。

史鼎和文丞相還有一些彆的交流,然後史鼎才從丞相府出來。而同時,他這一舉動已經驚動了不少人。

為著粵海總督這個重要職位,都不需要知道史鼎和文丞相談了什麼,麵聖之後不是先拜訪承恩公府而是拜訪文丞相,這就說明了史鼎的離場和態度。

黛玉得到這個消息,心情十分平靜,畢竟是憑軍功掙回侯爵的人,怎會被一個裙帶關係左右。隻有寵物狗才需要被拴著鏈子搖尾乞憐,而史鼎顯然是狼。

粵海兵權的事也是各方關注的焦點,林如海自然也知道史鼎拜訪的第一個朝中重臣是文丞相,這就很有意思了。

和黛玉商量此事的時候,林如海道:“果然天下事無出玉兒意料者。”不過林如海依舊好奇:“忠靖侯從軍的時候,玉兒尚未出生,你們從未見過麵,玉兒如何篤定史鼎會做此選擇。”

關於史鼎選擇和長康宮切割的概率,之前黛玉也分析過。但是人與人不同,萬一史鼎就是那個思維異於常人的異類呢?

黛玉自然知道父親問的是這個,於是道:“就算史鼎不走陽關道,偏走獨木橋,咱們至多沒有得利,但是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此事最壞的結果是什麼?無非是粵海總督換成石光珠或是史鼎繼任,但是史鼎依然選擇長康宮。那又如何呢?之前就是這樣的格局,無非是維持原狀而已。

但是隻要有了大朝會上太子那番顧全大局,恩威並施的話,太子必得人心。從這一點上說,東宮依舊有所收獲,何樂而不為呢?好比下棋,有人取勢力,有人取實地。咱們和長康宮這一局,必然得勢,大概率還能取實地,乃是上上之局了。”

林如海得承認,黛玉這番話,他無法反駁。而且現在史鼎直接去找文丞相,也證明黛玉的布局一開始就是對的,在這一局棋上,黛玉已經開始收官,而且幾乎已經見到屠龍大勝的定局。

文丞相在政治上沒有明顯的偏向,向來以大局為重。史鼎與文丞相溝通,釋放的信號便是追隨朝廷,以國家利益為重了。這表麵上是在太子和九皇子之間沒有取舍,實際上就是已經和九皇子剝離。追隨朝廷,那太子就是朝廷正統的儲君。

得知這個消息後,九皇子借著入宮請安的機會到了長康宮,氣咻咻的將此事跟小鐘妃說了,還道:“我們果然沒有錯疑史鼎。早知如此,當年在給粵海諸將請功的時候,就該提拔石光珠。沒想到提拔起一個史鼎,竟是個白眼狼。”

現在這局麵,小鐘妃也是焦慮的,不過還是批評了九皇子:“你呀,一著急就說胡話的毛病該改了。且不說當年史鼎的功績本就比石光珠高,就說史鼎乃是承恩公夫人的兄長,本宮不在提拔史鼎上使力,如何能得承恩公府的支持?總不能因為現下史鼎不識抬舉了,便覺當年的做法也錯了。”

九皇子也明白這個道理,道:“兒臣隻是一時氣話。”

小鐘妃卻道:“雖是氣話,到底暴露你一旦情緒上來就不夠冷靜的弱點。要成大事,無論成敗逆順,皆不可自亂方寸。”

九皇子垂首應是,言道自己記下了,母子兩個才開始討論史鼎的問題。

小鐘妃媚眼一眯,道:“老保齡侯夫人也病了許久了,既是史鼎不識抬舉,便將他留下來守孝吧。”

九皇子也麵如寒霜,帶著幾分狠厲的點了點頭。長康宮自去安排不提。

史鼎回府之後,便著手打聽城西寶慶堂柳郎中的人品、醫術、醫德。

柳行好打聽得很,乃是理國公府的旁支,其兄長柳征便是新任的鬆江知府。彆看隻是個從四品的官,當初為了這個職位,太宗皇帝還特地敲打了朝臣一番。就是史鼐夫婦,也知道一些。

保齡侯夫人道:“要說這個柳行,據說醫術確實高明,林如海的夫人在江南時候就吃他的藥,這麼多年了,這氣色瞧著越發好了。林家回京之後,宮裡是來過太醫給賈敏診病的,後來賈敏依舊吃柳行的藥,可見林家十分信任他的醫術。就是金陵薛家的家主,之前病得什麼似的,後來吃了柳行的藥,前幾個月已經好好的能夠帶著家小回南了。

但是這柳家跟林家走得近得很,柳家有個姑娘,不過是郎中之女,卻常來往與尚書府,據說現在跟林家幾個丫頭通吃同住同學,三五不時的就在林家住下。這林家如此抬舉一個郎中之女,可見兩家交情不淺。

三叔說這柳郎中乃是文丞相推薦的,原本我也不該起疑。隻是文丞相府上可跟寶慶堂沒什麼來往。這林家,林家丫頭之前去文丞相府上做過客,也不知道這邪門丫頭又跟文丞相說了什麼。”

史鼎帶兵慣了,麵容自帶威嚴,低低的嗯了一聲。這回二嫂倒是聰明了一回,竟然能猜到林姑娘頭上。“既然兄嫂都說柳郎中醫術高明,母親這病就請柳郎中回來瞧瞧吧。”

這個,保齡侯夫婦都不敢同意,又說起黛玉給湘雲寫了一封信,就直接離間了長康宮和史家的事:“林家那丫頭年紀雖小,卻滿肚子的壞水,彆又出了什麼壞主意,要害老太太吧?咱們老太太福氣厚,定然長命百歲。”自然,史家兄弟兩個也都知道老太太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過世。

這幾日老保齡侯夫人的院子外頭,都守著史鼎從粵海帶回來的侍衛。

叫史鼎說,瞧林家丫頭行的事,樁樁件件都光明正大著,不至於做出舉薦郎中又害人的事,但是兄嫂堅持不用柳行,且老太太的病情也平穩,史鼎就沒堅持。

接下來的日子,史鼎除了在家侍奉母親,就是偶爾入宮麵聖,承恩公府,人家就沒打算去。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老保齡侯夫人的病情惡化了。

如果之前史鼎還坐得住,這下可坐不住了。回來是述職兼給母親過壽的,若是過成了白喜,還保留著的粵海總督一職可就沒有了。

兵權這種東西,最是講究派係。譬如賈代善舊部出了那麼多出色將領,如今都窩在平安州;南安郡王一係自太|祖立國就駐守西海沿子;東平郡王一係也一直駐守山海關;就是當初的北疆公吃了敗仗降爵北疆候,現在也依然是北疆總兵。若是這個時候老太太去了,史家就白白丟了粵海兵權了。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老保齡侯夫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且已經來了好幾位太醫,也查過給老保齡侯夫人用的藥方,都沒有什麼問題。總之,太醫們都說儘力了,而且暫時沒想到更好的法子,若是實在不行,隻得上藥性更烈的藥了。但是現在老太太這個身子,能不能抗住,誰都沒有把握。

都到這個程度了,這回史鼎都沒跟兄嫂商量了,直接派人去寶慶堂請了柳行。柳行本就是醫者仁心,而且人家雖然沒做官,好歹是公府旁支,兄長就是極有能為的官員,柳行政治的能力也不差。於是便提了藥箱,隨史家人來了承恩公府。

柳行給老承恩公夫人把了脈,也細細查過老保齡侯夫人用過的藥方,問了煎藥的過程,這些都沒有問題,但是老承恩公夫人的身體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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