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西麵的牆壁上掛著一幅油畫, 油畫後頭是一個暗格, 暗格裡放著一個玉匣子。造化玉牒本應該在玉匣之內, 而此時那裡——空空如也。
玉匣,暗格,油畫, 書房,每項都有結界,多重結界保護之下,造化玉牒不翼而飛。並且,它是什麼時候沒的,怎麼沒的,阮奇山等人一無所覺。
當然不可能是現在。書房就在二樓,陸南石和阮奇山談話的地方在樓下的茶室。即便對方再厲害, 能蒙蔽得了昆侖眾人,也瞞不過陸南石。陸南石不會一無所覺。
那麼就隻能是在這之前就已經不在了。
是陸南石入定恢複記憶的時候嗎?又或者更早之前?沒人能給出答案。
“怎麼辦?”
看著眾人投來的目光, 阮奇山咬牙問道:“船上的客人都走了嗎?”
“走了!我們的規矩,拍賣會結束, 所有人要在兩天內離開。這個時限已經過了,如今船上除了我們, 就隻有神君和他的朋友。”
也就是說, 如果有人偷走了造化玉牒, 那麼很有可能已經出了公海!
至於說神君和他的朋友?那本來就是神君的東西, 神君何必偷?而他的朋友, 既然是神君的人, 自然也不可能。況且,神君的朋友不是他們能冒犯的。
阮奇山握拳,“按賓客名單,一個個查!造化玉牒不是普通的東西,一定會露出端倪。不惜一切代價,查!”
“是!”
阮奇山心頭大駭,什麼人?竟然……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將東西偷走。造化玉牒,那是出自鴻蒙混沌之物。丟失在昆侖手裡,他要怎麼向神君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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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
陸南石與賀衍並肩而立,遙望無邊大海,海風吹打著二人的臉頰,空氣裡都帶著鹹濕的味道。
“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話一出口,陸南石便後悔了。好?被困鎮妖瓶中兩千多年,怎麼會好呢?哪知賀衍竟是輕輕一笑,“無所謂好不好,總歸現在出來了。”
陸南石神色一暗,張了張嘴,“抱歉,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有這一劫。”
賀衍搖頭,“說起來也有我的原因在裡麵。”
當初,是他將朝無和忘憂的感情看在眼裡。他最是喜歡湊熱鬨,無事都能折騰折騰,更何況這二人本就對彼此有意。他便提議不如二人結成伴侶。有朝無在,忘憂至少能得一個散仙。往後還有千萬年的歲月,有朝無護持,不愁日後不能成神。
朝無對此並不抗拒,更不反對。他便自作主張,將事情攬了過去。因朝無不願上九重天,而九重天上結為仙侶的儀式也實在太多乏味,他看得多了,早厭倦了。思來想去,乾脆依照凡間的習俗。
可凡間嫁娶,是要雙方家長先會麵的。朝無這邊是不可能有了。因為憑他的身份,滿天神佛都做不得他父母。就是當年他母上將剛化形為奶娃娃的朝無帶回來養了多年,也從未以母子相稱。他的父母唯有天地,也隻能是天地。
朝無沒有,忘憂卻可以有。忘憂雖已無親人,卻可認親。昆侖掌教阮之升主動提議,擔了這份職責。他未曾多想,就同意了。還和他商議親事要怎麼弄,還給了他諸多便利。
若非如此,昆侖隻怕也沒那麼容易闖進朝無的居所,沒那麼容易設下誅仙陣。
自誅仙陣開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和朝無彆無退路。
想到過往,賀衍溫和的麵色褪去,滿臉陰沉,眼中殺意漸濃。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動蕩起伏,引發體內氣息翻滾,他的身形一滯,眉頭微蹙。
陸南石敏銳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變化,反手抓住他的脈門,探入靈力。不探不知道,這一探竟是嚇了一跳。
“你……”
賀衍一嗤,“母上當年為鎮壓天下大妖特地鑄造的鎮妖瓶,又集結了她和父上二人的法力凝結的封印,就是不想這些妖魔有朝一日能再出來禍害天下。有進無出,哪裡是那麼好破的!我用了兩千多年,也隻打開了一條縫,勉強擠出了一縷神魂。”
擠是擠出來了。但神魂受損十分嚴重。陸南石終於知道,為什麼在神君墓的時候,他竟然連一個白龍王都打不過。這樣的情況,他根本不可能發揮出原有法力的千分之一。而且每多用一分法力,創傷就會大一分。
若不然,這等情緒波動怎會讓他氣息不定呢?也不過是因為之前耗損太大了而已。
陸南石搭在賀衍腕間的手不由得一抖。
耗損太大……
這是靈力耗儘幾近虛脫的脈象。
可在船上這麼多天,賀衍從未出手,怎麼會……
心頭突然像是壓了個千斤重的石頭,陸南石張著嘴,可那句疑問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歎道:“得儘快找回你的真身。”
隻要找回真身,神魂與身體融合,賀衍便能恢複自己的神力,神力恢複,這點傷勢自然可以痊愈。否則,以他現今的狀況,怕是撐不了幾年了。
聽得此話,賀衍嘴角上揚,“你會幫我嗎?”
“當然。”
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假思索。賀衍笑了。然而那笑容卻讓陸南石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