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重大,蕭杏花此時倒是不急了,她微微擰眉,卻是問薄夫人道:“敢問那遠房表舅姓甚名誰,又是什麼模樣?”
薄夫人忙向蕭杏花道:“他姓孫,大名叫孫德旺的,生得圓頭大耳肚兒挺……”
薄夫人後麵的話蕭杏花都沒能聽進去,她隻聽到了那“孫德旺”三個字。
孫德旺,她怎麼可能忘記這個名字呢?
就是這個人,當初對她糾纏不休,在她修腳的時候施出手段來羞辱她,甚至為了能讓她委身於他,威逼利誘,放出流言,毀她名聲!
甚至他糾纏著自己不放的事,還被年幼的女兒看到了!
若不是他,自己又怎麼會被搞得身敗名裂,被搞得眾人唾罵,隻能狼狽地逃離了那彭陽縣!
這人就是她的噩夢。
蕭杏花咬了咬牙,喃聲道:“原來……竟是他。”
薄夫人自然看出她的神色有異,不免問道:“怎麼,你認識?”
蕭杏花苦笑了聲,望向薄夫人:“往日種種,不提也罷,隻是這個人,萬不能再讓他隨意汙蔑我的名聲。”
薄夫人見她這般多少有些明白了,心裡暗想自己那兒媳婦的遠親孫德旺,看那平日舉止便不上台麵,若不是有著這等乾係,她是連看都不屑看一眼的。
眼下這鎮國侯夫人年過三十卻麵容姣好,那年輕的時候肯定更是好姿色,而自家那親戚孫德旺平日裡看小丫鬟都色眯眯的,必然是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還不知道做出什麼下作事來了呢!
要說起來自己可真真是助紂為虐啊,怎麼就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提出這麼個下賤玩意兒,去給人家鎮國侯夫人難堪?
薄夫人想起自己之前的行徑,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她當下咬牙道:“夫人不必擔心,我這就派人出去,務必把那孫德旺尋回來,萬萬不能讓他出去惹是生非亂嚼舌根子詬害彆人聲名!”
如今這薄夫人的兒媳婦還伺候在一旁呢,聽到自家婆婆這話,心裡也是暗暗叫苦不迭。這個什麼表舅,她自己都打心眼裡膈應,可是到底是她娘家舅,她有什麼辦法,隻能小心應承著,盼著他趕緊走。
誰曾想前日這表舅忽然得意起來,隻說他手裡有個大秘密,她也沒當回事。
更沒想到的是,這一大早,他竟然被人請出去,出去的時候那個得意勁兒就彆提了!
可憐這兒媳婦如今看她婆婆臉色就知道闖了禍,當下也不敢說什麼,忙道:“是了,這就派人,趕緊找回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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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蕭佩珩這日在家,剛在先生那裡聽完了今日的課,回來本要練幾張字,可是總覺得心緒不寧。想起當年那彭陽縣發生的事,她輕輕擰眉,
蕭佩珩左思右想間,分外不安,便又去二嫂處問及二哥,誰知道一問,二哥今日根本沒去軍中,反而是一早急匆匆地穿了便服出去,說是去什麼天禧茶樓!
她略一沉吟,忙去母親所住的福運居,誰知道來到母親房中,卻並不見人,一問丫鬟,說是一早接到一個帖子,急匆匆出去了。她心中詫異,想著不知是什麼帖子,又是什麼人要請母親出去?
正疑惑間,恰見旁邊小桌上放著一個極為精致的鏤空小帖兒,她略一猶豫,還是拿起來,輕輕翻開一看,隻見那竟然是寧祥郡主的請帖,是請母親過去天禧茶莊的。
“她那日分明是極力慫恿薄夫人說出往日之事給娘難堪,怎麼如今特意來邀娘過去,怕不是有什麼陷阱設下,在等著娘往裡麵跳呢?偏生二哥哥也跑去了這天禧茶莊,不知道這裡麵是什麼機關,還是說,二哥哥也知道了寧祥郡主的勾當?”
她暗自吃驚,當下不由暗暗跺腳,隻恨大嫂不在,要不然也能請她拿個主意,衝過去那天禧茶莊,好歹幫襯一些,免得娘吃了暗虧!
她這麼想著,也是沒辦法,隻能跑去二嫂那裡,卻是道:“二嫂,如今也不及細講,你陪著我出去一遭,去那茶莊找二哥哥,可好?”
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是侯門沒出閣的大小姐,自然不能像以前一般亂跑,不過如果有個嫂子帶著,倒是說得通。
其實那秀梅何許人也,也是個聰明人兒,隻是平時話不多,也就不顯露罷了。她早看出今日夫君早早出去,必然有事,而婆婆不在家,小姑子竟然也要去那天禧茶樓,其中更是有原因的。
事關重大,她也知其中端詳,也不好阻攔,隻是略一沉吟道:“雖說我陪著你出去走一遭也沒什麼,可是到底是侯門後宅之人,可不能像以前那般,好歹請柴大管家準備了車馬再行出去。”
蕭佩珩心中正擔憂母親,隻盼著能出去,此時哪裡敢說不,當下略一沉吟,狀若無意地請來了柴大管家,柔聲柔氣地吩咐柴大管家道:“我今日和嫂嫂商量著,想出去喝茶,聽說天禧茶莊的湯水不錯,勞煩柴大管家準備車馬,讓嫂嫂陪我一同出去。”
柴大管家沒想到她個大小姐忽然要出門,偏生家中侯爺夫人並兩位少爺都不在,為難地道:“這個……總是不大妥當吧,不如等夫人回來……”
可是蕭佩珩卻羞澀地笑了笑,對柴大管家道:“麻煩柴大管家了。”
她語氣中尚帶著女孩兒家的柔軟,可是卻是絲毫不容置疑的,好像柴大管家已經答應了似的,便不再提及此事,反而回去吩咐丫鬟準備路上吃食:“嫂嫂愛吃那鹹梅乾,記得準備些。”
柴大管家見她那理所當然的樣子,也是有點無奈,微愣了下,當下隻好趕緊命人去備了車馬了。
蕭佩珩憂心母親,在二嫂的陪同下,匆忙上了馬車,徑自趕往那請帖中所說的天禧茶莊。
一路上,姑嫂兩個人各自懷著心事,倒是話少,隻聽著那馬車叮鈴之聲。
正行走在東四大街上時,蕭佩珩在那清脆的鈴聲和馬蹄兒塔塔聲響中,竟聽到有個破鑼嗓子在和人說話的聲音。
那聲音實在是太惹人注意了,隻因為那人並不是這燕京城口音,而是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
彆人或許不知道,可是佩珩知道,這是白灣子一帶的口音,不,和白灣子縣口音略有不同,應該是白灣子縣附近縣的口音!
她忽然能想到了什麼似的,頓時身形微震,忙小心翼翼地扒開一點簾縫兒看過去,一看之下,驚得臉都刷白了。
原來外麵正有兩個人,一個是紅臉膛,穿了錦衣的大個子,而另一個,則是腦大臉兒圓,小眼猶如綠豆般,脖子裡堆著幾層圈兒,偌大一個肚子把那殷紅底團花玉綢袍子頂起來一個球兒。
這個人,她雖說自四歲後再沒見過,可是卻是怎麼也不能忘記的!
這便是欺淩她的母親,拿了下流言語毀她母親清白的惡人!
她四歲之後,有約莫三四年時間,每每做夢,都會夢到這人,像一頭餓狼般追在身後。每每從噩夢中驚醒,母親摟著她軟聲寬慰,問她,她隻敢說是夢裡看到了虎狼,不敢提及是他,隻因唯恐母親傷心。
不曾想,那薄夫人提及的遠親,竟是這個人!
蕭佩珩見到此人,幾乎是再也控製不住,貝齒小牙咯吱咯吱地咬著,隻恨不得撲過去,將那人撕扯成千百片!
她沒想到,竟是這個,若事先知道,合該叫大嫂來,將這惡人撕爛碎屍萬段了,方解她心中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