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2)

龍椅上的天子也是震得險些站起來:“鎮,鎮國侯?”

眾臣沉默。

皇上擰眉,心中充滿疑惑,不敢置信地望著殿下,半響終於才道:“宣……”

於是宣的聲響此起彼伏地響起,一聲一聲地往下傳,最後終於,在那一層層台階之下,有人影出現了。

以皇上的角度,先是看到了一定護盔,護盔上的紅珠,那是唯有大將軍才有的規製。

這果然是蕭戰庭回來了?他沒有聖旨,怎可以擅自回朝?

皇上正想著,就見那護盔之下的人臉也顯現了出來。

護盔之下,卻並不是蕭戰庭,而看上去是個女子模樣的。

皇上皺眉,緊緊地盯著那人。

隨著那人逐漸邁上台階,最後終於看得更清楚了。

這女子是戴了蕭戰庭的護盔,披了蕭戰庭的戰衣盔甲,又套上了蕭戰庭的戰靴的。雖然全身上下的行頭一件不少,可是因她個子比起蕭戰庭不知道嬌小了多少,這身裝扮在她身上自然是不倫不類。

皇上眉頭皺得更緊了。

蕭杏花這是平生第一次踏上這金鑾寶殿,也應該是最後一次了。渾身不知道斤兩的盔甲幾乎要把她肩膀壓垮,不過她硬生生忍下來了,一步步地走到了禦前,跪下。

“臣婦蕭杏花,昨日夜裡蒙夫君以夢相會,言及有話要對皇上講,臣婦醒來後,夜不能寐,思慮再三,今日身披夫君戰甲,前來代夫君請命。”

“荒唐!”皇上此時再也無法忍住自己被戲耍的怒氣,厲聲斥道:“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蕭杏花早料到了,當下跪在那裡,沉聲道:“皇上,我夫君蕭戰庭戎馬十載,驅逐狄軍,平複戰亂,立下了汗馬之功,皇上才封了他為鎮國大將軍,又賜爵鎮國侯。這一副舊鎧甲,是當日我夫君上陣殺敵腥風血雨之中所穿,曾多次護他性命,免他遭受刀劍之傷。是以今日臣婦才說,這鎧甲如同我夫君的命,鎧甲在,就仿佛我夫君在。今日我蕭杏花頭戴夫君護盔,身披夫君鎧甲,以妾身代夫君前來拜見皇上,又何談欺君之罪?”

蕭杏花這一番話,說得皇上一時竟然啞口無言。

這村婦,怎得如此能言巧辯?

就在此時,旁邊數年不上朝,今日卻竟然以老邁之身跑到朝上來的康泰國公爺,顫巍巍地走到正中:“啟稟皇上,鎮國侯夫人說得有理,臣以為,不可定鎮國侯夫人欺君之罪。”

他這一出口,其他人紛紛搖頭晃腦響應:“鎮國侯夫人身披夫君之鎧甲,代夫君前來拜見皇上,何罪之有?”

“況且這是鎮國侯爺三千裡之外以夢相拖,想必是有重要的吧?”

皇上見眾人竟然說這個,不免臉色越發難看,不過卻也隻能道:“好,免爾無罪,隻是你貿然代夫上朝,又提及昨夜夢中相拖,又是為何?”

蕭杏花聽皇上問起這個,當即低頭,又道:“皇上,昨夜臣婦酣睡之中,忽做一夢,夢到夫君愁眉不展,歎息連連。臣婦問夫君,為何如此愁苦,夫君卻說,領兵三十萬迎戰北狄軍,如今這一場仗卻是必敗也!他思及皇恩浩蕩,覺得自己若是戰敗,從此後無顏見君王,是以愁苦不能眠。”

“戰敗?”

此時的皇上,已經被蕭杏花氣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聽這兩個字,頓時有火氣往上湧:“大膽!朝廷大事,豈容你一個婦人妄議?況如今我軍正在北疆苦戰,你卻說出這種喪氣的話來,這是擾亂軍心!”

蕭杏花早就料到了。

她知道自己如果直接說北疆兵馬需要糧草,這狗皇帝一定不認的,所以故意說是夢。反正她是婦人家,婦人家說夢話,再怎麼樣也不至於給治罪吧?

當下她聽了皇上的話,一臉茫然:“皇上,話可不能這麼說,今日臣婦代夫上朝,隻是因受了夫君夢中所托,皇上既然不曾治臣婦之罪,臣婦當然要把夢中所聽所聞,一一道來,也好讓皇上知曉。如若不然,那才是欺君之罪!”

皇上臉色鐵青,悶悶地盯著殿前跪著的蕭杏花,忽而就笑了:“好,好個鎮國侯夫人,你說,到底是有什麼事,就把你夢中之事一一道來!”

蕭杏花等得就是這麼一句話啊,當下不疾不徐地繼續道:

“夫君在那夢中說,本來這一場仗,我軍三十萬,他是必能一舉擊退北狄大軍的,隻可惜,遭遇了兩個不好,這場仗必敗無疑。”

“哪兩個不好?”

“第一,博野王反了朝廷,糾結兵馬,和北狄軍內外夾擊,攻打我大昭軍,指使大昭軍腹背受敵;第二,北疆嚴寒,我大昭兵馬缺糧草,少衣穿,不知道多少將士凍死餓死。如此一來,這一場仗,必輸無疑!”

“胡說八道!朕早已命戶部加派人手,運送糧草軍備,並已經調集人馬派兵增援,又何來的缺糧草,少衣穿?”

“皇上,我夫君托夢親口對我說過,我大昭軍不知道忍饑挨餓,麵黃肌瘦,卻在強大精神抗擊博野反軍並北狄軍,夫君也曾說,他一連八封奏折,封封八百裡加急,都是求皇上速速運送糧草軍備,免得那將士一個個餓著肚子拚命!皇上,為了我大昭將士,也為了大昭的黎民百姓,請皇上務必調集兵馬,派送糧草!不然一旦北狄軍侵入我大昭境內,對大昭百姓又是一場浩劫!”

“來人,將這妖言惑眾的愚婦拉出去!”

他一聲下令,就有人上前要來強拉蕭杏花。

然而,蕭杏花如果就這麼被拉走了,那她就不是來鬨的了!

卻見她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來,將那鋒利的刀尖對著自己的脖子,冷冷地道:“今日我蕭杏花身披鎮國侯戰甲,前來為北狄將士請命,便是拚了一死,也要請皇上發兵運糧!你們都是大昭的鐵血男兒,平日裡食俸祿,拿軍餉,難道今日你們的兄弟正在沙場忍饑征戰,你們卻要來欺淩我這個為他們請命的婦人嗎?你們這是與鎮國侯為敵,是與大昭眾位苦戰的將士為敵!如今我醜話說在前頭,我手中匕首,一不敢威脅君王,二不敢指向諸位,隻能結果我自己性命!如果你們要看著一個為民請命的婦人血濺五步,那就儘管上前!”

蕭杏花這麼一說,合情合理又合法,軟硬兼施,這在場的侍衛,一時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若真拿著那匕首直接結果了她自己的性命,來一個血濺金鑾殿,反正以後皇上和鎮國侯會鬨到什麼地步他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命,卻是一定保不住了!

蕭杏花轉首,又望向那皇椅上的帝王:“皇上,臣婦這話,不光是對侍衛大人們說,也是對皇上說的!皇上今日若是不能下旨派送糧草,那就是我大昭的千古罪人,那就是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列祖列宗!那就是不孝!”

“蕭杏花,你——”

皇上的臉色都氣得成了豬肝色,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蕭杏花得寸進尺,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這可真是大逆不道!

而就在皇上震怒之時,一旁的老臣們,也終於受不住了,紛紛上前,跪倒在金鑾殿前。

“皇上,鎮國侯夫人所言極是啊!若是再不發兵救援,隻怕北疆危矣,大昭危矣!”

“皇上,博野王叛亂,北狄進犯邊境,這都是他們串通好的啊,若是養虎為患,後果不堪設想!”

“皇上,請發兵運糧!”

“皇上,務請三思啊!”

文武百官們,不知道多少跪在那裡,一個個地磕頭請命。

蕭杏花手持匕首跪在那裡,冷冷地望著禦座上的天子:“皇上,務請增援北疆。”

皇上咬牙,額頭青筋暴起,他不敢相信地望著底下跪著的群臣。

這就是他的滿朝文武百官嗎?在這個時候,竟然向著外人說話?他被親生母親所不喜,被同胞弟弟刺殺,誰人替他想過?

這蕭戰庭手握重權,誰又想過他對大昭朝廷的威脅?

不曾想,這些人竟然絲毫不曾體諒他,竟然幫著那村婦來逼他?

“你們,你們……反了你們!”

說完這個,皇上憤而將禦桌上的紙鎮狠狠仍在殿上,之後甩袖而去!

蕭杏花盯著地上那摔碎的紙鎮,心內對這大昭朝廷,對這狗皇帝,最後一絲期望,也隨之破滅。

她咬咬牙,帶著她那沉重的鎧甲,一步步轉身離去。

百官之中,霍碧汀眯起眸子,盯著那破碎的紙鎮半響,最後終於轉身,跟在蕭杏花身後。

“如今,你待如何?”

蕭杏花冷笑一聲:“事到如今,還能如何?他既不派兵,難道我男人我兒子就活該等死不成!皇上不肯出錢出糧,我便是窮儘侯府裡的庫銀,賣掉所有的田地,也要籌措出糧食來給他運過去,能讓他們吃一天是一天!”

霍碧汀默了半響:“如今我手裡有兵,隻是沒有糧草。”

此去北疆,有三千裡之遙,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若是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撐,那便是自尋死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