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2)

因蕭戰庭這次毒發,幾位禦醫都診脈過後,因這禦醫們專精領域不同,商討一番卻是各有想法。有的認為這毒怕是越發不好治了,國公爺經這一次,身子倒是比之前虛弱了許多,也有的說體內毒性反而比以前減弱了,吐血吐的是毒血。

那邊精於解毒的王禦醫,沉吟半響,卻是對蕭杏花等人道:“這一次國公爺氣血上湧吐了血,其實也有好,也有不好。”

“這又怎麼講?”蕭杏花如今不想聽這些繞彎的話,聽得頭都暈,她隻想知道,到底怎麼治,以及蕭戰庭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因國公爺原本就中了毒,又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來解,時候一長,體內難免毒性積壓,對國公爺身子必是負荷極大。國公爺這一吐,其實是把體內淤積的毒血吐出來一些,這是好;不好呢,則是國公爺如此身子虛弱,那以毒攻毒的法子,一時半刻是用不得了。”

“那如今該怎麼辦,總不能乾熬著吧?”蕭杏花一聽有些急了。

王禦醫頗是為難:“這毒性淤積體內,本就要慢慢消散,並不是一日之功,如今之計,隻能等著國公爺身子慢慢養好了,再行除毒。”

他這話說得好聽,可是蕭杏花自然是知道,慢慢養著,這養好了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遲遲養不好,體內的毒也不能解,到時候豈不是憑空把身子拖壞了。

如今禦醫們其實也難辦,都知道蕭戰庭這是身份不一般,上麵又有皇上盯著,真是不敢絲毫冒一點點險,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蕭杏花聽這話,呆了半響,歎了口氣,告彆了王禦醫,回到房中看蕭戰庭。此時他唇角的血絲已經擦拭乾淨了,緊緊鎖著濃眉躺在榻上。

她走過去,低頭凝了半響,忍不住坐在榻邊,先幫他掖了掖被子,又抬起手來,輕輕撫平他皺起的眉。

俯首在那裡,端詳著榻上這男人。

他的眉不同於劉凝那種帝王之家的俊雅輕淡,也不同於霍六那種挺直劍眉,他的眉毛是濃墨重彩的,仿佛畫師飽蘸墨水隨意塗下的第一筆,厚重醒目。

如今這人在睡夢中依然將這濃眉皺起,心中必是十分不快的。

她知道他煩惱什麼,想必是為了佩珩吧。

蕭杏花低下頭,輕輕地將自己的臉在他臉頰上磨蹭,感受著自己的輕軟滑過他的堅硬。

“其實看你這樣,我又想著,兒女自有兒女福,不如我們就隨他們去吧。我們顧好自己就行了……”

一時她喉嚨有些哽咽:“以後兒女大了,各自娶妻生子,陪在我身邊的就你而已。我還想著以後你會和我一起會大轉子村,咱再過以前那樣的日子,你是怎麼也不能丟下我的,知道嗎?”

這麼說著間,蕭戰庭的身子動了動,緩慢地睜開了眼。

眼睛裡布滿紅血絲。

“皇上來咱們家了?”他醒來後第一句是這個,隻是口中乾啞,說出來話來仿佛嗓子被撕裂了一般。

蕭杏花忙命底下丫鬟去取藥汁過來,口中卻是應道:“是,來了,佩珩過來看你的時候,見了皇上,兩個人說了一句話,皇上便走了。”

蕭戰庭沉默以對。

蕭杏花隻好繼續道:“佩珩後來進屋看你,我瞧著她是心裡很不好受的,總覺得是因為她,才連累的你毒發了……”

略一停頓,她又道:“她自己說,已經和皇上提過了。我沒細問她,隻是聽千雲的意思,皇上出去的時候,臉色並不好看。”

蕭戰庭閉上眼:“這樣也好。”

蕭杏花輕歎一聲:“想起佩珩這事兒,我心裡也是一團亂麻,並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是錯。你我當父母的,難免關心則亂,也難免高看自己女兒,把自家孩子當寶。”

說起來,這也是為人父母的通病。

這個時候丫鬟送過來藥汁,蕭杏花先取了個靠墊放在蕭戰庭背後,又拿了漢陽白巾鋪在他胸口前,然後才取了羹勺喂他喝藥。

“我之前看你臉色,隻以為你日漸好轉了,不曾想,今日忽然出了這麼一茬。”她一邊喂下一口藥汁,一邊道:“也是怪你自己,分明每日還是受這毒的煎熬,也不告訴我,倒是在我麵前裝得跟沒事人一樣!”

提起這個,她也是有些不滿的,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我如今細想,也是自己粗心,不曾察覺。隻是夫妻之間,你何必瞞著我這些!”

蕭戰庭睜開眼,看她眼裡泛著心疼,偏又微微噘著嘴,氣鼓鼓的樣子,一時也是眼中泛柔:“本來這個就不是什麼急症,要慢慢耗著的,我若告訴你,你每日掉眼淚瞎操心,難道我看了就好受?”

說著,他勉力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我在沙場上不知道遭遇多少事,還不是好好地活下來,如今中的雖然是劇毒,可是既能熬下來一個月,自然就能熬下來一年兩年……這個事急也沒用的。”

他說得倒好聽!

蕭杏花沒好氣睨了他一眼:“你啊,就是哄我罷了!反正我不管,我這輩子已經當了十幾年寡婦了,再也不要當了。若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趕在你前頭先了結了自己!”

她這話說得帶著一點孩子氣,卻是讓蕭戰庭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鼻子。

“好好的說什麼傻話,人說千年王八萬年鱉,我瞧著你怎麼也能長命百歲的,我沾你光,必然也能的。”

蕭杏花先是微愣了下,後來明白過來,抬起手來恨得用指甲掐他手心。

“這裡正難受著,你竟沒個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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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戰庭身上這毒,一時半刻也沒什麼好辦法,禦醫們不敢下藥,隻能勉強用些強身健體的溫補之藥先養身子。

佩珩這些日子,也是心裡歉疚,每日都要過來伺候,端茶遞水自是不必提,便是熬藥這些事,她也是親力親為,不願意假手他人。

蕭杏花開始時候還舍不得,後來見她固執,明白她是想儘一番女兒孝心,也就隨她去了。

這一日,眼瞅著已近中元節,天氣涼爽起來,屋外種著的桂花也開了。晚間明月高懸,夜色清雅,秋風送爽,桂花香氣撲鼻而來。

又因佩珩親手做了幾樣糕點,於是蕭杏花便命人抬了小桌,擺在外麵院中,又讓底下小廝抬起矮塌放在院中涼棚下,也好讓他出來透透氣。

蕭杏花隨手將個玫瑰酥掰開來,隻取了一小塊放到蕭戰庭口中:“這段日子你喝了不少苦藥汁,如今好歹嘗嘗這個,你閨女親手給你做的,甜得很。”

“我又不是你,哪裡怕喝藥苦。”

蕭戰庭說著這個,還是就著她的手吃下去了。

“確實好吃,是佩珩自己做的?”

“是。她原本就跟著千雲學過一些,隻是來了燕京城後便不怎麼做了,如今你病了,她恨不得代你受苦才好,偏生又不能,便給你熬藥,再做些小吃食孝敬你。”

說起這個,蕭杏花也是服了自己這女兒:“她因日日熬藥,時常向禦醫討教藥性,自己晚上也看了不少醫書,如今對你吃的那些藥,到底是什麼藥性,該如何熬,又是什麼效用,真是如數家珍。”

“也是難為她了,其實這次我毒發,和她並沒什麼大乾係。”蕭戰庭聽著這話,自然是欣慰,隻是又有些心疼女兒罷了。

“說起來,咱們也真是有福氣,兒女都孝順!不光是佩珩為你操心,我聽說夢巧兒和千堯千雲他們幾個,正商量著尋訪個什麼專能解毒的神醫,說是人家毒到病除的。我想著,彆管能不能尋到,總歸是他們一番孝心。”

“什麼解毒神醫?可彆上了什麼當。”蕭戰庭倒是沒當回事,若真有些本事的,多被招攬到宮內做了禦醫。雖說民間也頗有些能人異士,可那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未必輕易能尋到,能輕易見到的,大多都是騙子罷了。

“咱也沒什麼好騙的,頂多是被騙些銀子罷了,這也沒什麼要緊,或許就真找到個有本事的。再說了,我瞧著他們幾個,跟著你在西北邊疆走了一遭,一個個比起以前沉穩了許多,不是那麼容易被騙的。”

蕭戰庭聽她這麼說,也是笑了:“是,千堯憨厚,但是遇事能沉得住氣,這是大將之才;千雲性子細致,領兵打仗穩妥,讓人放心,至於夢巧兒這孩子,有些魯莽,大大咧咧的,但是衝勁足,手上功夫也了得,正是先鋒之才。”

這次西北征戰,他也並沒有特意想著讓孩子們立什麼戰功,凡事都是把他們和其他尋常將領一視同仁。隻是孩子們憋著一口氣,怕被人小看了,在沙場上也是拚了命的,待到立下戰功,底下人也都是心服口服。

他看了,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暗自欣慰,兒女有出息,做爹的總是高興,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是更好的了。

“罷了,罷了,你這話頭一起來,便是說行軍布陣的,如今早不打仗了,還是莫要提了。隻盼著他們尋來個——”

蕭杏花這邊正說著,就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急匆匆地奔來。

她停下話,轉首看過去,卻是額頭冒汗的夢巧兒,背著她的那把大刀,風風火火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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