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之種(2 / 2)

微弱而渴望地跳動著。

自我厭棄卻又矛盾地掙紮著。

“我可以選擇她嗎?”蘇夢枕按捺住自己對這顆種子的執著,抬眼再度看向店鋪的老板。

“可以。”傅回鶴並沒有想到屬於荊棘種子的下一位契約者會來的這麼快,正正好卡在荊棘種子沒有時間等候的情況下,卻又的的確確沒能遇到更好的時候。

“但,關於這顆種子,蘇樓主不妨聽完再做決定。”

傅回鶴雖然做的生意行當算不得什麼遵紀守法,但店鋪絕不是什麼強買強賣欺騙顧客的黑店。

“一,這顆種子需要人血灌養孕育,倘若是契約者的鮮血,一天一滴即可。”

傅回鶴見蘇夢枕沒問若是他人鮮血的情況,而是凝神記住他所說的話鄭重點頭。

單單這一點,他便已經同曾經契約過荊棘種子的那些契約者們不同。

“二,這顆種子已經生機稀薄,如若蘇樓主的願望不做更改,它或許能做到的隻是保蘇樓主一命,其餘再多的恐怕難以滿足。但先前在下所說的交易卻並不會因此改變。”

傅回鶴漆黑的眸子定在蘇夢枕的身上,深沉的墨色裡掠過絲絲縷縷的金,聲音柔和中帶著暗藏的冷意:“也就是說,這顆種子與店內其他的種子不同,它是一顆將死之種,蘇樓主可還要選擇它做一筆虧損的交易?”

蘇夢枕並不覺得通過某種交易讓自己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所想的欲望儘數實現有何好處,恰恰相反,他所求的,不過就是不死而已。

他需要活著去料理鷹犬叛徒,他需要為金風細雨樓選擇一位合格的下任掌權者……

他想要做的事有很多,但這些他都可以自己做到,唯一不受掌控的便是他的壽命。

蘇夢枕需要時間,也僅僅隻需要時間。

他緩緩笑開,聲音沉著堅定:“將死之人與將死之種,確實是一種獨特的緣分,不是嗎?”

話已至此,不必多言。

契書簽訂後,傅回鶴將匣子合起來遞給蘇夢枕。

“如若種子發芽,在下會再度拜訪,如若蘇樓主某日不再聽到種子的聲音……”

傅回鶴並沒有做成一單生意的愉悅,不鹹不淡道:“便將它日後帶入墓穴一同安葬吧。”

方才在屏風後,是荊棘種子自己選擇了與蘇夢枕走,而它體內的生機稀薄,若還想滿足契者願望隻有簽訂終身契一途可走。

蘇夢枕死,它若未曾發芽,那便是同生共死,生機斷絕。

……

隨著蘇夢枕的離開,博古架上悄無聲息地多出一方雕刻著雨中寒梅的香盒。

香盒裡血紅色的霧氣正絲絲縷縷逐漸積累著。

爾書三兩下跳上博古架,將那香盒取下來蹬蹬蹬跑回到傅回鶴麵前,興衝衝道:“快快快,嘗嘗!這位客人好特彆,他的交易物一定味道也截然不同!這次一定能讓你有活著的感覺!”

傅回鶴嗤笑一聲:“不過暫時偷了他人的貪嗔癡怨,談什麼活著?”

“說的那麼難聽……這叫交易,什麼叫偷嘛!”

爾書撇嘴,小聲嘟囔。

“還有,你就不能交易點好的?比如什麼快樂啊,幸福啊之類的……你最近的噩夢已經快撐死我了,今晚要是再繼續,我可吃不下了,當心我吐後院一池子!”

“他這一生本就沒多少歡喜幸福,談何交易?”

傅回鶴側臥回貴妃榻,抽了一口煙。

香盒中紅色的霧氣被裹挾進煙鬥中化作盈盈流動的玉質,沒有了之前抽一下便是刀刮骨頭的刻骨之痛。

“嘶,那他豈不是過得很苦。”爾書好奇地湊過去,鼻頭動了動想要嗅卻什麼都沒嗅到,“這樣一個人,他的執著是什麼味道?”

傅回鶴吸了一口煙,轉頭朝著爾書的方向輕輕吐出一口煙霧,唇角微勾,眼神是一種置身凡塵之外的冷酷漠然。

爾書的胡須一緊,兩隻爪子緊張地攥在身前,不由得後退了一小步。

然而好奇壓過了腦海中殘留著的畏懼,大著膽子,爾書再度靠近傅回鶴,毛絨絨的身子貼著傅回鶴的手腕,乖巧蹭蹭。

緋色的煙霧朦朧了傅回鶴的麵容,許久,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離斷齋中幽幽落下:“有些冷,帶著些苦,微澀……卻很香。”

一如傲雪寒梅被命運碾碎卻頑強不屈。

……

“叩叩叩。”

禮貌的敲門聲傳入店內,一人一鼠的對話戛然而止,暗處跳騰的種子們也頓住動作。

傅回鶴和爾書齊齊一頓,詫異地看向兩人身後毫無動靜的結緣屏。

所有的客人結緣屏都會預先發出客人的名諱生平,從無例外。

而店裡的門——傅回鶴第一次聽到自家的門被當做真正的門一樣被敲響。

大門在吱呀聲中被緩緩拉開,傅回鶴站在門口,垂眸審視麵前眼熟的錦衣公子,皺眉問:“怎麼又是你?”

抬手作揖正要開口錦衣的青年公子微側過臉頰,頓了頓,熟悉的聲音讓他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怎麼會是他?!

傅回鶴看著麵前青年麵上飛快閃過的意外與困窘,緩緩挑眉,語氣意味不明:“你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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