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1 / 2)

明日便是臘月歲除,日月神教上下張燈結彩著喜慶的紅色燈籠,教眾們忙上忙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傅回鶴盤膝坐在僻靜院子的高處,仰頭吐出一口煙霧,靜靜看著煙霧飄蕩向遙遠的月亮。

淡淡的霧氣彌散開來,素色的袍子蓋在屋簷之上,卻沒有沾染半點灰塵。

“老傅!”

傅回鶴歎了口氣,著實不想理下麵那個端著花生米的男人。

“傅回鶴!讓你的靈氣搭把手,快著點!”

白色的霧氣無奈飄過去,托著耍懶的顧客慈穩穩坐在了傅回鶴不遠處。

“嘖嘖,不管見幾次,你這靈氣都這麼好用。”顧客慈伸手過去抓了兩把傅回鶴身周縈繞著的白霧,而後將花生米和手裡提的酒壇子放在旁邊,“聊聊?”

傅回鶴低頭瞥了一眼,不鹹不淡道:“吃不出味兒,不想聊。”

“知道你不吃,這是帶給我自己吃的。”顧客慈毫不客氣地替自己斟了杯酒,又往嘴裡扔了一粒花生米,“我可是放下我如花似玉的老婆不抱,過來替你解惑的,真的不說兩句?”

“反正不管說不說,情你得領。”他用手背拍了兩下傅回鶴的肩膀,“欠我一次,記在賬上。”

傅回鶴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頓了頓,卻驀地笑出聲來,而後奪了顧客慈手裡的酒杯仰頭喝下,聲音微微帶著些啞:“我的種子被交易出離斷齋了。”

顧客慈眉梢一動。

不過好在他倒酒的動作很穩,沒有一滴酒液灑在外麵:“你這是打算告訴我,你春心萌動,好事將近?恭喜恭喜,什麼時候吃酒?”

“你以為我是你?”傅回鶴的眸中閃過一絲不自在,“……被爾書交易出去的。”

“爾書?哦,你還真把當年那隻耳鼠蛋孵出來了。”顧客慈笑,“你們一族的確在獸類上有些天賦,讓你去擺花弄草的著實是難為你了。”

“年少時我也沒想過我會乾如今的行當。對了,還沒謝過當年的那顆蛋。”傅回鶴的酒杯朝著顧客慈的方向偏了偏,“如果沒有它,我撐不到現在。”

“雖然讓耳鼠吞噬你的夢,在我看來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這是你的選擇,你清楚明白就行。”顧客慈從善如流地同傅回鶴碰了下酒杯,“其實能讓你願意締結契約的,總歸是你看得順眼的人,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好事?但願吧。”

“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沒走出來?”

顧客慈將酒壇放在兩人中間。

長腿曲起,長杆的煙鬥隨意搭在袍擺上,傅回鶴拿過酒壇又倒了一杯,沒喝,隻是端在手裡輕輕晃,蕩出一圈圈漣漪:“我沒想走出去。”

顧客慈聳了聳肩,沒再這個話題上繼續,而是側臉看向他,表情有些八卦好奇之色:“所以,是誰交易走了你的種子?”

被問及這個,傅回鶴臉上冷淡的表情有些掛不住,眸中劃過一絲彆扭:“……你又不認識,打聽來作甚?”

顧客慈臉上的表情沒帶好意:“以後萬一你們發展了什麼彆的關係,我和夫人過去玩可以去認識一下,說兩件你的風流韻事什麼的。”

傅回鶴無語。

“所以,來個名字?我跑過的地方也不少,萬一真是我認識的人,我好給你參謀參謀嘛。”顧客慈揚眉,“彆的不說,你看看我夫人多辣,就知道我的本事了吧!”

“到時候不管你是想娶還是想嫁,儘管來找我,主意絕對拿得正~”

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傅回鶴遲疑了片刻,還是說出了花滿樓的名字。

顧客慈卻是神情一頓,語氣頗有些不可思議:“你說誰?”

“……花滿樓。”傅回鶴道,“你知道他?”

顧客慈摸了兩粒花生米壓驚,嘴裡嘎嘣嘎嘣了幾下,而後含含糊糊道:“認識,我不但認識,我還和這裡的花滿樓算是朋友。”

傅回鶴:“……哦。”

兩人半晌都沒說話。

傅回鶴神情自若道:“他們……又不能算是同一個人,你知道的。”

“這種心思純淨的人,在哪裡都差不多。”顧客慈挑破傅回鶴一直回避的重點,“對你而言,這或許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傅回鶴明白,顧客慈這樣說並不是因為花滿樓不好,而是因為——花滿樓太好了,好得太過乾淨。

和他們這樣身在泥潭的人,全然殊途。

“你的種子如果在他手裡發芽……”

“不可能。”

傅回鶴的聲音堅定。

“我不想讓它發芽,它便永遠都不可能發芽。”

顧客慈轉頭看了眼傅回鶴,小聲嘀咕了句:“嘴硬是病,還是得治。”

傅回鶴:“……我聽得見。”

顧客慈哼笑了一聲。

“感情這種事,隻要有一次讓步,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退無可退,引頸就戮,甘願被就此俘虜,它才會乾休。”

“唔——我知道你有各種理由來否定這種‘人類的衝動感情’。”顧客慈伸出一根手指虛點了兩下,將傅回鶴的否定堵了回去,“但是,你嘗過那麼多人類的情感,你又怎麼知道,你沒有被沾染上這樣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