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發表(1 / 2)

無爭山莊的蓮花宴當日,太原城內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翻了不少,絕大多數麵上都帶著和樂融融的笑。

隻有楚留香一行,想到手中的證據與今日要做的事,心中著實沉沉墜著,難以開懷。

“唉,老臭蟲,那不是花兄和傅先生?”胡鐵花眼尖,尋到了人群裡才走進來的兩人,扯了兩下楚留香。

說完胡鐵花這才反應過來,他對著花滿樓能自然無比的稱兄道弟,但是對上那位發色霜白的傅先生,總是下意識的帶著些許忌憚。

不過要真細想起來,如此發色卻又麵如弱冠青年,再加上江湖上眾人推崇尊敬的妙僧無花對其如此客氣,保不齊是哪裡冒出來的活了不少歲數功法奇特的老前輩。

胡鐵花能想到的事,楚留香自然能想到更多,不過在眼下這樣風雨欲來的宴會上碰見朋友,總是一件十分值得愉悅的事。

他眨了眨眼,忽然轉頭看向端坐在側的無花:“無花大師與傅先生相熟,何不邀請花兄與傅先生過來一同?”

無花神色冷靜道:“比起我,他們應當會更願意應楚兄相邀才是。”

楚留香於是笑了兩聲,也不問無花何出此言,大大方方地一合紙扇,先是低聲安撫了兩句坐在另一側紗帽遮麵的女子,而後徑直朝著花滿樓與傅回鶴的方向走去。

……

傅回鶴難得沒有遮蔽身形,而是堂而皇之地走在花滿樓的身邊,偶爾在人多的時候還會伸手撥一撥擠過來的人。

傅回鶴最是討厭人多喧鬨之地,這蓮花宴本來就讓他不爽,這會兒身邊來來去去的全是江湖人,耳邊一時間嗡嗡嘈嘈地擠作一團。

花滿樓察覺到他身邊的氣勢越來越緊繃,壓低聲音好笑道:“都說了今日賓客定然許多,不若尋個角落縮小到我袖子裡來?”

傅回鶴抿著唇,低聲道:“我同你一起。”

頓了頓,傅回鶴又道:“我想見一見菟絲子。”

花滿樓了然,便不再勸他。

傅回鶴看了眼靜靜趴伏在花滿樓手腕間的蓮花小芽,目光幽微。

這無爭山莊的蓮花宴中用作裝扮的儘數是白花金蕊的白蓮花,傅回鶴不覺得這是一種巧合。

然而他的種子在此之前從未發芽開花,哪怕離斷齋內有種子能察覺出原本池子裡的那顆死種是蓮花種子,也絕不應該知道他開花之後的模樣。

菟絲子未免知道的過於多了些。

“花兄!傅先生!”楚留香穿過賓客,還未至花滿樓身側,花滿樓就已經麵帶微笑轉過身來。

“楚兄。”花滿樓笑道,“多日不見,楚兄身上的鬱金香氣倒是有些淡了。”

鬱金是一種十分有韻味的香粉,李白曾有詩雲“蘭陵美酒鬱金香,玉婉盛來琥珀光”,足以見得鬱金香氣的絛渺而富有詩意。

楚留香的鼻子不能同常人一般正常嗅聞,為了避免一些尷尬,他的身上常年帶著裝有鬱金香粉的香囊,倒也平添了幾分風流飄逸,應了那句處處留香。

楚留香無奈道:“這幾日連日奔波,我確實許久未曾回去船上了。此番事了,我定然要回去船上在海麵曬個三天兩夜的太陽月亮才是。”

花滿樓聽出楚留香話中的含義,會意一笑:“楚兄所言之事我知之幾分,楚兄今日若有驅使,但說便是。”

楚留香的相貌雖然平平,但那雙眼卻十分靈動狡黠,周身的氣質也是常人難以模仿的溫和瀟灑,笑起來的時候實在是充滿了男性魅力,惹來不少向這邊偷看的江湖女俠不由驚呼出聲。

花滿樓的耳力絕佳,臉上笑意更甚。

楚留香輕咳一聲,抬手摸了摸鼻子。

正在這時,前麵傳來一陣騷動,花滿樓耳尖

一動。

無爭山莊雖是世家,卻更多是武林做派,沒有那些書生門第對女子的束縛講究,更何況今日宴會賓客皆是江湖眾人,更沒有什麼大的規矩。

少莊主原隨雲攜未婚妻子款款而出。

男子斯文優雅,氣度斐然,麵上掛著的笑容溫柔而親切,端得是世家少主的優雅從容,彬彬有禮。

女子楚腰蠐領,綽約多姿,正是豆蔻灼灼的年紀,一路走來若分花拂柳,姿態氣度落落大方,消息不靈通的賓客見了隻猜是哪家出來的大家閨秀,哪裡有半分眾人設想中江湖孤女的膽小瑟縮。

兩人不偏不倚朝著這邊走來,楚留香與花滿樓不約而同停下了對話。

傅回鶴的視線落在原隨雲身邊的少女身上,片刻後,又看了眼原隨雲,而後掩去眸中了然,抬手偏頭咬住煙杆吸了一口,緩緩呼出一片嫋嫋輕煙。

“表兄遠道而來,實在讓我心生歡喜。”女子在傅回鶴麵前站定,盈盈一禮,白色的煙籠蓮花長裙微微蕩開,墨色的發絲自腮邊拂麵而落,眼波流轉不見半分輕浮之態,美麗中帶著傲然之氣。

表兄?

旁邊的幾人皆是一愣,就連原隨雲麵上都飛快閃過一絲錯愕。

傅回鶴半點驚訝也無,隻淡淡道:“不錯,這麼多年過去,傅家的規矩倒是半點沒忘。”

“自是不敢忘的。”女子麵上露出輕柔的笑意,轉而對原隨雲道,“公子,我與表兄多年未見,可否……”

原隨雲在她的眼中看出些端倪,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拉起她的手輕拍了兩下:“既是久彆重逢,阿純不若多與表兄敘舊一二,這邊有我便好。”

傅夕純的眼中閃過羞澀,抿了抿唇,這才對傅回鶴道:“表兄,請?”

傅回鶴輕碰了下花滿樓的手背,而後就真的跟在傅夕純的身後離開了。

楚留香著實是愣了一下,但此時原隨雲正笑吟吟地開口敘舊,便來不及多想,順著原隨雲的話將身邊的花滿樓介紹給了原隨雲。

……

傅夕純帶路離開喧鬨的宴會,穿過一條回廊,連著小道,沿著無爭山莊後山拾階而上,最終停在高處的一座亭子裡。

她的麵上本來一直掛著笑意,卻在轉身一抬頭,看見傅回鶴意味深長的目光後,麵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最終歸於平靜。

“看來表兄已然猜到了。”

傅回鶴並不在意菟絲子的情緒轉變,而是隨意找了地方坐下,側身靠著欄杆恰好將下方宴會的場景收入眼中。

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什麼時候想起來的?”傅回鶴並不關心菟絲子所想所謀為何,他今日不是衝著理解菟絲子來的。

傅夕純輕輕笑道:“離斷齋存在上千年,化形的種子不計其數,竟然沒有一顆種子在離開前告訴表兄,但凡到了開花化形的最後關頭,都很有可能恢複曾經作為傅氏族人的記憶?”

“在回憶起曾經振山填海的能力與超然卓然的地位之後,又有多少族人會願意化形為凡人,最終願意在紅塵凡世裡淪為凡人?”

傅回鶴側首抽了口煙,唇角弧度帶著些許輕慢的譏諷:“你是想說,離斷齋裡那些開了花卻不曾化形的種子都是故意隱瞞事實,隻為了不淪為凡人?”

“誰知道呢?”傅夕純坐下,頸側的水滴耳墜微微一晃,“但總歸,少主的離斷齋並不似少主所想的那般單純和樂,不是麼?”

傅回鶴挑眉,一隻手十分散漫地搭在欄杆邊,一抓一揮,無數煙霧自他身周逸散而去,直指宴會四周地下,不一會兒便聽得汩汩流水聲傳來。

這些日子楚留香與無花的動作並沒有瞞住原隨雲,但原隨雲自信就算他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曾經打理蝙蝠島的管家丁楓已死,蝙蝠

島炸沉入海裡,楚留香與無花絕對找不到任何的證據。

不過原隨雲與她還是事先在周圍埋下霹靂彈的機關,以防萬一也好有後路脫身。

但如今傅回鶴不過一眼掃過便將那些霹靂彈儘數變成了啞炮,後手無用。

傅夕純一驚,放在膝上的手收緊,眼底濃鬱的墨色翻滾蒸騰,如同記憶複蘇以來每日每夜都在侵入骨髓的憎恨。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少主的姿態倒是一點都沒有變。”

“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你一個眼神,便有人將東西送到你的麵前;無數人終其一生做不到的舉動,你不過一揮手便能得償所願。”

“全族寵愛,長輩嗬護,氣運所鐘,天道寵兒,所有人都在捧著你,護著你,愛著你。”

“你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奪走我的阿娘?”

“我的阿娘最是溫柔美麗,自幼寵我,愛我,因我先天體弱,甚至為我尋來洗精伐髓的靈果,隻希望我平安長大,嫁得一心人幸福順遂過一生。”

傅夕純的淚水從眼眶中無聲滴落,語氣卻是悲哀到極致的蒼涼平靜。

“直到阿娘的命牌破碎,我用儘了手段才查出,正是為了那顆洗精伐髓讓我得以修煉的靈果,阿娘自願成為妖族長老試驗祭祀血陣的祭品,自此魂魄消亡,不入輪回。”

“那靈果少主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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