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發表(2 / 2)

花滿樓皺了下眉,篤定道:“你在生氣。”

傅回鶴:“……”

天道那種長著眼睛看了全程的都不曾發覺,就這麼短短不到一刻鐘,花滿樓是怎麼知道的?

花滿樓靜靜等著傅回鶴的回答,過了好半晌,傅回鶴終於收回了邁出的步子,轉而拉著花滿樓坐在了桌邊。

蓮花小芽探頭看了看傅回鶴,本來已經長成葉片的它這會兒又縮成了一小截,尖尖的頂端遲疑地點了點,葉片無聲蔓延展開,將花滿樓手中的鶴鳴劍包裹其中,很快便消失蹤影。

做完這一切,狗狗祟祟的小芽縮回到花滿樓的手腕間,竭力縮小自己的存在。

花滿樓自旁邊的矮幾下麵拿出一盒糕點,打開來推到傅回鶴麵前,淡淡微笑道:“嘗嘗看?”

傅回鶴低頭看了看盒子裡麵整整齊齊碼放著的十幾塊顏色各異的小糕點,陷入沉思。

花滿樓忽然想起什麼,表情有些赧然道:“我做這些的時候,尚不知你們的花代表……隻是覺得各種花朵爭相鬥豔十分好看,便做成了此番形狀。但點心都是茶點,不會膩的。”

傅回鶴搖了搖頭,拿了一個在手裡,低頭靜靜咬了一口,過了一會兒,又咬了一口。

不過三口,一塊淡粉色的茶點便進了他的口。

花滿樓聽到聲音,唇邊笑意更甚,將桌上因為之前匆忙離開撥亂的茶壺茶杯放在托盤上,端著去了後院。

這些水不知放了多久,還是要重新燒過為好。

花滿樓成年後搬出桃花堡,習慣了獨居,小樓裡並沒有什麼下人。

傅回鶴沉默地拿了水桶水瓢,回憶了一番之前見花滿樓打水的動作,有些笨手笨腳地打了一桶水上來。

花滿樓也沒笑他,隻是開始衝唰煮水的小壺,傅回鶴便在旁邊將那些茶盞一一洗過,半點靈力都未曾用。

“要在這裡煮茶,還是回去二樓?”花滿樓輕聲問。

傅回鶴想了想,看著花滿樓小樓後院裡滿院的花草,道:“就在這吧。”

兩人於是在石桌邊坐下,花滿樓用火折子點了小爐裡的火,很快便將壺裡的水燒沸,水汽呼呼地盯著蓋子,發出輕微的響聲。

花滿樓動作慢條斯理地跑了一壺上好的龍井,先是給自己的杯中蓄了七八分,而後又斟了一杯推到傅回鶴的麵前。

傅回鶴接了茶杯,裹在手指間暖了一陣,這才抬手喝了。

之後又去拿了那盒茶點過來,沉默地吃著。

花滿樓陪他喝了一會兒茶,而後並未過多客氣,站起身來挽了袖子,取了旁邊的竹壺,給院子裡的花草打理澆水。

這次出門出得急,花滿樓也沒來得及傳信讓小廝過來幫忙照看小樓。

出門這些日子,院中的花草不免有些打蔫,但好在這幾日應當有雨水降下,倒也不至於缺水。

一壺茶水喝乾,茶點用完,傅回鶴擦乾淨手指,抬眸看向花叢樹蔭中的花滿樓。

花滿樓似有所覺般直起身子,朝著傅回鶴的方向側過身來,平和道:“冷靜下來了?”

傅回鶴點點頭:“嗯。”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花滿樓微笑道,“你知道,我總是在這裡的。”

***

離斷齋中原本逸散的金色霧氣已經蕩然無存。

傅回鶴踏入此間,入目皆

是相伴千年的一景一物,嫋嫋的靈霧穿梭在博古架與屏風之間,時不時將輕薄的紗簾卷起又放下。

窗外陽光晴好,穿過窗欞灑落在地上。

爾書並不在前堂。

傅回鶴的腳步不疾不徐,不緊不慢,寬大的素袍掛在精瘦挺拔的身上,白發披散,神情鎮靜平和。

半人高的長毛巨獸堵在走廊與後院的入口間,躊躇猶豫地盯著緩步而來的傅回鶴,爪墊在地上不安地踩動,在心裡不斷斟酌著言語。

傅回鶴道:“讓開。”

爾書頓時炸了毛,堅定堵在傅回鶴麵前,少年的聲音裡帶著緊繃:“不讓!”

“你是我孵出來的。”傅回鶴看著它,“你應該知道,我最厭惡的,除了背叛,便是天道。”

“若你真的與天道合謀,不論原因為何,我都容不下你。”

傅回鶴雖然一直對爾書逗弄撩撥,但他一手將爾書從神獸蛋裡孵出,親手養大成如今的模樣,可以說在那漫長的歲月裡,隻有爾書與他相互陪伴。

守著離斷齋,迎來送往每一個客人,一起送出種子,再親手接它們回來。

薄薄的霧氣漸起,後院回廊很快籠罩在一片氤氳之中,煙波渺渺,在回廊的欄柱與後院的花草間繾綣纏繞,源源不斷。

爾書張嘴露出鋒利的犬牙,聲音卻如同哭訴一般帶著孤注一擲的悲傷。

“你恨天道是你的事,我喜歡你是我的事!”

“什麼自有歸處,安穩長眠!你一直都打著送走這些種子就自我了斷的心思,我每夜每夜都吞噬你的夢境,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隻是不想你死,又有什麼錯?!”

少年情摯,爾書作為獸類更是不曾去想那些彎彎繞繞,它隻是想留下傅回鶴,留下這個唯一的相伴幾百年的親人。

傅回鶴低聲道:“將我當年隕落的劍道融入種子,投入離斷齋,借由離斷齋交易種子為名依靠凡人氣運催生孵化,複活於我,是天道的主意?”

“是!”爾書斬釘截鐵說。

傅回鶴搖了搖頭,嘴角的弧度諷刺散漫:“我倒是不知,天道有朝一日也會如此仁慈垂愛了。”

爾書能有什麼是天道覬覦的?

雖為神獸,卻是最弱的那一支,就連殺了填靈氣都尚且泥牛入海毫無波瀾,又有什麼可交換的價值?

“我隻問一遍,是誰教你做這些的?”

傅回鶴的嗓音溫和,表情也平和淡淡,但爾書卻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爪子瑟縮了一下。

“我來告訴你。”

一道清越的嗓音自爾書身後傳來,爾書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整隻獸縮小成拳頭大小的毛團子,轉頭鑽進了來人的手臂間,將頭埋了進去瑟瑟發抖。

少女拍了拍懷裡的小獸,順手捋了下炸起來的毛毛,此時正站在那巨大的祭壇斷劍之前,抬眸朝著傅回鶴看過來。

少女生著一張鵝蛋臉,長發高高束起成一個馬尾,微卷的發尾垂在身後,白裙輕甲,榮光照人。

看上去是不大的年紀,明眸皓齒,一雙與傅回鶴隱約有幾分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帶著未曾言說的笑意,卻也藏著兵戈戰場之上的凜冽劍鋒。

傅回鶴看著少女,心中某處不自覺一動,他遲疑了片刻,道:“黑心……金光菊?”

才化形的少女放了爾書跑去一邊窩著,雙臂一攤原地轉了一圈,淡金色的輕甲幽光流轉,少女側首露出笑容,眨了眨眼:“不像嗎?”

傅回鶴:“……”

轉而看向旁邊祭台之上被十二道鎖鏈纏繞束縛的斷劍。

“驚不驚喜?你的劍一直都在離斷齋,雖然現在是狼狽了一點,但從來都沒有被天道

真正偷走。”

少女轉身拍了拍祭壇,爽朗一笑,發尾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

“這上麵原本應當是十三條鎖鏈,分彆對應你當初被天道抽走的七情六欲,隻不過方才斷了一條……嗯,讓我看看……”

“剛才時間太緊,急著化形,都沒仔細看斷的是哪一條……”少女眯著眼仔細辨認那些鎖鏈之上篆刻的符文,過了一會兒,神情古怪道,“怎麼會是貪欲?”

“菟絲子那麼個混賬東西,我還以為你是被氣得發怒激發了怒情來著。”少女想了半天一臉困惑地轉頭看向傅回鶴,“雖然都是七情,但讓你生出貪欲可比生出怒情要難太多了。”

傅回鶴想起那方世界一路走來,蓮花小芽對花滿樓的各種貼不夠的親昵,僵硬著臉,不想說話。

少女八卦的視線在傅回鶴身上繞了一圈,但是傅回鶴的嘴硬離斷齋上下哪個不知,隻能遺憾的歎了口氣。

“你說的不錯,天道無情,視我傅氏為渺小芻狗,又怎麼可能會為我傅氏留下重生的退路,給你留下再度複活的契機?”

“這處祭台,這把斷劍……這方離斷齋,從來都不是什麼天道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