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紀無意過分探究彆人的秘密,在倫敦那幾年她就學會了點到即止。
但凡聰明人都有些怪癖,和聰明人交朋友的法則就是保持適度的緘默,即使再度被拒之門外……
真的,你們米花町人都很不禮貌。
宮紀站在阿笠博士家門口,眼角眉梢都因為失落而可憐地垂下來。
“你真的很不禮貌。”
灰原哀透過窗子看著形單影隻站在門外的女警官,作出這樣的評價。
“萬一她真的是組織成員怎麼辦?”柯南托著腮,一邊拷貝監控一邊露出了半月眼:“她的觀察力也太敏銳了點,身為女人的第六感也很可怕。”
灰原哀抱臂走了過去,對柯南的猜測不置可否:“也是身為女人的第六感,我覺得她不是個壞人。”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吧……安室先生跟我說新來的組織成員是諜報的專家,還跟研究組有聯係,我們還是少接觸她為妙。”*
灰原哀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他:“這個理由可比‘喜歡福爾摩斯的都不是壞人’之類的靠譜多了。”
“你是說昴先生?”柯南忍不住回想起了宮紀衝他比左手持槍動作的那一幕,像是被揪了尾巴的貓那樣輕輕打了個哆嗦:“彆說了,昴先生差點被她給……對了!”
柯南敲鍵盤的手指頓住,突然靈光一現:“你覺得,讓昴先生去接觸一下她怎麼樣?”
灰原哀無可不可地劃著平板,她對衝矢昴的秉性相當清楚:“以他那副好奇心旺盛到像是得了熱病的樣子,肯定會主動去的吧。”
夕陽輕飄飄地灑了一路。宮紀接過柯南遞過來的u盤,有些難過地向他揮了揮手。
“那個……宮警官。”
柯南主動叫住了她。
宮紀轉身,卻見這個小學生揪著自己的外套衣角,用著做作的童音說著虛假的話:“宮警官,我覺得衝矢先生真的有點奇怪……”
宮紀抱著電腦歪歪頭,把疑惑全寫在了臉上。
“明明是個研究生,整天不是在四周遊蕩就是端著煮不熟的土豆燉牛肉去找……去找博士。有時候我們剛說要出去玩,他就端著鍋走進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在監視我們……”
柯南絞儘腦汁地想著,越想越順暢,衝矢昴不會真的在小哀身邊放了竊聽器吧?
可是你的演技真的很爛誒。
宮紀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生怕自己的印象值在這個對他不友好的聰明人心中一跌再跌。
於是看完柯南的表演,她也朝柯南露出一個虛假的微笑,用警察培訓裡的安撫語氣跟他說話:“你不用擔心,這個案子結束後我會關注這件事的。”
柯南遂滿意地朝她揮揮手:“謝謝宮警官,工作順利,拜拜~”
18:40。
佐藤和高木一行人結束了調查,先一步回到警視廳作簡單的報告整理。
高木這一整天都有些恍惚。
宮紀警官斷案的節奏非常快,而且給人一種強勢、不容置疑、獨斷專行的感覺。這種節奏和氛圍讓高木無法仔細思考、難以喘息,像個傀儡一樣跟著宮紀的節奏從頭跑到尾。
直到一天的最後,高木才喘勻一口氣,空出腦子思考、複盤起今天案件發展的始末來。
周圍的幾個巡查部長也跟他一樣,渾渾噩噩地跑了一天。高木看著四周的同事,內心生出一種對宮紀未來人際關係的擔憂。
佐藤不太理解高木的隱憂,但她非常讚同警察要保持警惕感不能時刻都渾渾噩噩這件事。
她在寫報告的間隙看了一眼花瓶裡的藍色波斯菊,給了高木一個建議:“或許你可以親自去和小紀說?”
宮紀大步跨入工作區的大門,後麵一群警察烏泱泱地跟著。她甫一進來,這片空間立即被一種緊繃的氛圍灌滿,所有在室內的人不禁挺直了些腰板,眼神黏在工作上,看上去更加認真了。
對搜查一課來說加班已經是常事,但今天取得的線索已經足夠,所有人都累得不輕。
宮紀往警視廳係統裡錄入監控的時候,同事們已經開始拖著疲憊的身體陸續往外走。
為防意外,她暫時沒有錄入工藤宅和阿笠宅的數據,而是將那兩個人動過的u盤放進包裡。
做完這一切,她迅速籠了一下自己桌子上的東西,挎起包走向在門口等她的佐藤和高木。
高木猶豫著要怎麼和未來的上司說起這件事。
夕陽最後的餘暉傾軋流動進霧藍色的天幕。直到佐藤去車庫開車,等在警視廳門口的隻剩他們兩個人,高木才結結巴巴地開口:
“那個……宮、宮警官,今天多虧了你,這個案子才能進展這麼快。但、但是,我覺得大家可能會更想在行動前搞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很抱歉。”猝然聽到這句話,宮紀臉上閃過稍縱即逝的慌亂:“沒有實際證據就說犯人會再次作案什麼的……但時間太過緊迫,我沒有辦法去賭這個猜測是錯誤的。我一向不憚於用最大的惡意揣測違背刑法底線的人——他們破壞自己的良知、信譽和生存環境,失去秩序認同後會再度挑戰秩序來尋求歸屬和快感。隻要存在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無法懈怠。”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高木同樣慌亂地擺手,他更小心地斟酌著措辭:“……我是說,你或許可以多和彆人解釋一下?”
“是因為擔心結論出錯嗎?一千樁案子的來龍去脈必然對第一千零一樁案子的犯罪行為有所啟迪,我現在已經很少出錯了。”*
因為我早已為此艱難跋涉、苦苦鑽研過。
宮紀局促地後退一步:“也不必擔心個體思維導致基本演繹法出現偏差,所有結論我已經找人確認過。”
不,我並不是說這個……
佐藤的車停在了他們麵前,車窗降下,她先一眼看到高木無所適從的神態,就知道她的笨蛋男友沒有把話說清楚。
高木和宮紀同時求助般地望過來,佐藤被逗笑了,她偏了一下頭:“上車吧兩位。”
22:00。
城市燈火通明、人影煌煌,筆直高聳的大樓頂部先是昏暝的暮色,再往上才能看到真正的夜幕。夜幕邊緣柔化在昏黃人造光裡,直至最為凹陷處轉進一片漆黑。今夜一絲雲朵也無,天幕正中懸掛一輪月亮。
宮紀的書桌被擺置在窗前,是一個不能給她安全感的位置,但拉開窗簾就能看到遠方天幕和樓下錯落明亮的人跡。
她依舊是窩在椅子裡的姿勢,身上披著暖黃色的針織小披肩,端著一杯咖啡,仔仔細細地看下午收集過來的門鈴監控錄像。
耕木町街道二丁目14番地,她的手指一頓,監控停在3時25分45秒,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穿著藍色連帽衫背著Uber快遞箱的少年。
桌子上的手機振動起來,她喝咖啡的手一停。今天下班前她拜托接線員小姐收到案件有關的報警電話後通知她一聲。
她不安地接通了電話:“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