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郎應該是服毒自殺, 是烈性毒,毒發時七竅流血, 死後眼睛也是瞎的。
所以即使此刻它已經彎腰,把腦袋湊近了床底,也依然看不見躲在裡麵的盛緋邇。
它隻是覺得她在這裡,不肯放棄。
“娘子,我聞到你的味道了娘子。”它的臉像是常年得不到雨露滋潤的枯乾樹皮,笑起來溝壑縱橫,從皺紋裡往外滲血, 那條烏黑的舌頭在唇邊舔來舔去, 充滿了難以形容的、猥瑣的陰森感, “彆藏了娘子,你逃不掉的, 你生是我的人, 死也要是我的鬼。”
它朝床下伸出手, 左右摸索, 大紅婚服的袖子掃著灰塵, 尖利烏黑的指甲刮磨地麵, 發出嘶嘶的輕響。
盛緋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把嫁衣的裙角又往裡扯了扯, 生怕被它摸到。
然而鬼新郎的耐性是有限的, 它遲遲找不到自己的新娘, 怒氣值上升,逐漸開始發起瘋來。
“緋邇,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從小到大,隻要我在的地方你都退避三舍,你把我看成是洪水猛獸, 你覺得我配不上你,你的心裡,就隻有那些根本不存在的鬼神,對不對?”
在這種場景下被鬼叫名字,實在是滲人得很。
盛緋邇越聽越無奈,什麼叫“根本不存在的鬼神”?要是根本不存在,它現在還能站在這嗎?
當然,她也不能和它理論,隻能默默吐槽。
誰知下一刻,它開始猛烈撞擊大床,帶著要把床砸碎掀翻的暴躁力度。
“為什麼看不起我?為什麼不愛我?明明我這麼愛你,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你卻在肆意踐踏我的感情!我要你陪我一起死!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大床發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負的響聲,夾雜著鬼新郎尖利變調的嗓音,那張七竅流血的可怖的臉,就在月光下忽隱忽現。
但凡心理素質差一點的玩家,孤身麵對這一幕,都得嚇出點毛病來。
盛緋邇起初還在緊張,後來也就習慣了,她側躺在那,撫摸著腕間哥哥送的銀鐲子,心裡默念阿彌陀佛,安靜聽鬼發瘋。
大不了就把床撞塌了,也砸不死人。
……不過事實證明,這床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床,質量上乘,這麼撞這麼晃都沒塌。
床沒塌,鬼新郎倒是先放棄了。
它趴在地上,保持著臉朝床底的姿勢,齜著沾滿血的牙齒,惡狠狠威脅。
“你以為能逃得過我的手掌心嗎?我會有辦法永遠留住你,你不是陰陽術士嗎?三腳貓的陰陽術士,我看你怎麼救自己!”
半晌,它終於離開了,房門發出重重一聲響,重新關上。
盛緋邇擔心它是在故意詐自己,又等了好久,這才悄悄從床下爬出來。
三根蠟燭再度緩慢燃起,屋裡確實安全了。
她甩著嫁衣上的土,連忙四處搜索,試圖找出對自己有用的道具。
按理來講,遊戲開場地點不應該什麼都沒有,總要有些提示,好讓她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去哪。
她必須儘快與其餘隊友會合。
她推開了翡翠屏風,摘下了牆上字畫,把梳妝台翻了個底朝天,均一無所獲。
她站在被自己折騰得一片狼藉的屋子裡,嚴肅思考。
好像隻剩下……那張床了?
床底肯定是沒有的,畢竟她剛才都快把那裡擦乾淨了。
那隻能是床上。
她掀開了鴛鴦被褥,片刻靈機一動,索性用剪刀剪開了被子,把手伸進去摸索。
結果——
竟從棉花裡摸出了一張羊皮製成的地圖碎片。
她大吃一驚,趕緊把地圖碎片收進懷裡。
在此期間她不慎把象牙枕頭碰到了地上,枕頭落地發出一聲悶響,中間居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這麼結實的枕頭,摔一下就裂了?
她疑心大起,把枕頭撿起來,又用力摔了一下。
這次枕頭完全裂開,原來中間是空心的,裡麵藏著一枚雕刻著複雜花紋的素銀戒指。
她試著把銀戒指戴在手上,感覺和自己的銀鐲子挺配,還挺好看。
這是什麼?是陰陽術士的東西?
她又仔細找了找枕頭內部,發現還有一管細細的紙卷,展開後隻寫著一句話:
陰陽術士共計六人,正分散於桑榆城內。
*
盛緋邇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帶著從梳妝台裡找到的首飾和銀票,連夜離開了這座宅子。
她目前能確定的,隻是自己正身處桑榆城,但她不知道隊友們都分散在什麼位置,也不知道應該先去哪裡找誰。
在夜色裡,她漫無目的沿著道路往前走,逐漸開始後悔,為什麼不順便從宅子裡牽匹馬出來。
可她也不會騎馬,真慘。
或許先在宅子裡睡一覺,轉天早晨再出發更好,問題是都走出這麼遠,也來不及回去了。
……正哀歎間,冷不防前方走來一位打更人,一邊打更,一邊拿了遝類似傳單的東西往牆上貼。
在遊戲場景裡,不要放過任何一位形跡可疑的npc。
盛緋邇站在轉角,遲疑觀察許久,終是決定上前詢問。
“請問您在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