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良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沉默了幾秒鐘,笑意漸淡。
“宸邇,你這話裡有話啊。”
“哪能呢爺爺。”盛宸邇說,“您是我最尊敬的親人,我一直把您當成人生的榜樣,想要跟隨您的腳步前進,否則當初也不會選擇入伍參軍。”
“這些年你做得很好,已經比我當年還要好了。”
“但在尋求真相的這條路上,我需要您的指引。”
盛玉良的手指緩慢摩挲著茶杯邊沿,他注視盛宸邇良久,那是屬於長者的探察與深究。
然後他將視線轉向盛緋邇,神色更和藹了一些,帶著幾分親切的憐愛。
“緋邇,你就沒有什麼要對爺爺講的嗎?”他問她,“又或者,你可以代替宸邇發言。”
盛緋邇看了盛宸邇一眼,見對方點頭,她便也下定了決心。
“爺爺。”她輕聲詢問,“您還記得十年前的除夕,您送我和哥哥的新年禮物嗎?是兩塊懷表。”
那是兩塊訂製的純金懷表,表盤上的圖案靈感源於山海經,哥哥是麒麟,妹妹是鳳凰。
盛玉良精通畫技,麒麟和鳳凰都是經過了他的二次創作,其中最特彆的地方在於麒麟角上雲紋,鳳凰尾羽生花,它們都區彆於傳統形象,這些年也不曾見到一模一樣的圖案。
盛玉良莫名歎了口氣:“我記得。”
“所以爺爺也認可,如果我們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見到懷表上的圖案,不該是巧合,對嗎?”
盛家血統一脈相承,三代人的特點都是直白坦率,從不拐彎抹角。
盛玉良笑得有些無奈:“你們在哪看見懷表上的圖案了?”
“在遊戲某條街貼的海報上。”
“在某家精神病院的藥房牆上。”盛宸邇也補充,“爺爺,就算世上真的有巧合,也絕不會巧到這種程度。”
“嗯,說得對。”
在盛玉良回應完這句話之後,三人間的氣氛,再度陷入沉寂的冰點。
大家原本都已經心知肚明,隻差有人先把這層窗紙挑破。
挑破本身就是一件殘酷的事,盛宸邇看得出妹妹的為難,他最終決定由自己來做這件事。
他將杯中快要涼掉的茶一飲而儘,篤定地正視盛玉良。
“爺爺,說句實話,我其實是無所謂的,但緋邇有她喜歡的工作和生活,我不希望讓她一直在遊戲裡擔驚受怕。”
“……”
“您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不能確定您和厄運遊戲到底有多少關係,或者您至少讓我們有個心理預期,如果有朝一日這遊戲輸了,現實中的我們會有什麼後果?”
說到這裡,旁聽的盛緋邇幾乎要哭了,她紅著眼眶,一瞬不瞬看著盛玉良,隻等他的答案。
盛玉良握住茶杯的那隻手猛然收緊,能看得出,他也同樣在掙紮猶豫。
他的眼神迅速黯了下去,仿佛一瞬間就滄桑了許多。
最疼愛的孫子孫女都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們的懷疑和戒備,那種不信任令人窒息。
該來的遲早要來,他們那麼聰明,不可能永遠瞞著他們,而他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隻是承認和接受真相都需要勇氣,哪怕是他也無法例外。
他終於點了頭。
“沒錯,厄運遊戲七名創始人,我是其中之一。”
……
盛緋邇並不知道,就在同一時間,身在E城的賀屏,也正獨自坐在賀家老爺子的麵前,試圖為自己多日以來的困惑求個答案。
“您在我十八歲那年,將易水湖那棟彆墅過到了我名下,題名片雲軒,您還記得吧?”他說,“彆墅一進門刻的那兩句詩,‘片雲自孤遠,叢筱亦清深’,我沒想到,會在一個完全不相乾的陌生地方也看見。”
當時在虹城的街道上,在五光十色的燈牌間,他竟然看到了片雲軒的名字。
那座燈牌的底下,拉起的橫幅,就是這兩句詩。
世上哪有這麼荒唐的巧合?
“祖父,三年前您和戰友提到‘意識轉移’這種理念,當時被我無意中聽見了。”
“現在想想,您是否已經付諸了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