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完,從人群中自發出來六個人。將凳子上的人抬走了。但是其他人還沒有走;
葉白柚感受到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想必是想留下來聽聽自己的事兒。
“還留在這裡乾嘛?”李登科凶巴巴的,又成了葉白柚熟悉的瘦老頭兒。
人群一哄而散。
“柚哥兒,你家裡那位?”
葉白柚坐在小凳子上,單手撐著自己的下顎。“走了。”
“都走了?”
沈二在,老爺子也是知道的。
“嗯,都走了。”葉白柚眼睫輕顫,“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老爺子站起來,枯枝一般的老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柚哥兒,你們終究不是一路的人,斷了這個念想才好。”
葉白柚立馬坐直,精神抖擻:“怎麼能斷呢!他欠我的東西還沒給呢!”
“是嗎!”老爺子也驚了。
他氣哼哼地道:“虧我還以為他是什麼……結果還是個不守信用之人!”
但即便是這麼說,李登科也還是有些不相信。
那年輕人,看著不是這樣知恩不報的人。
偷偷隱在旁邊的沈二抓著手上的玉佩看了看。
公子的錢財本來沒剩多少,這剩下的全花在了弟兄們的頭上。聽彆人這樣議論,沈二心中不平。
但公子確實欠了葉公子的。
人一走,李端陽直接抬手將自己的夫郎圈進了懷裡抱著。下顎貼著軟乎乎的側臉,舒服得眯眼。
“要我說,這種有錢人家的就是喜歡仗著家世騙財騙色。這災荒年間嘛,就瞅著葉哥兒家那一口飯菜。”
“還是太年輕了啊……”
李登科對著他就是一啐,鬆垮的臉皮黑沉沉的。“你又知道了。”
李端陽悶哼一聲,側頭將臉藏在何沁的發間哼哼唧唧。“說兩句都不行。”
何沁輕輕掐了掐他的腰。
何沁是典型的哥兒長相。身姿纖瘦,容貌秀氣。又因著生了三個孩子,快四十的年級,渾身帶著一股溫柔氣質。
身高將將到他相公李端陽的肩膀,是那種一看到就想把人裹進懷裡的嬌小。
但邊上的葉白柚就不一樣,他身量高,跟矮的漢子差不多。雖然五官也精巧,但奈何氣勢太潑辣,往往就會被忽略掉他的長相。
若將他跟尋常的哥兒對比。就好比那雛鳥跟大山雞。看一眼是惹了他,再看一眼就要被叨的。
“家中可否有損失?”李登科拋開葉白柚家中的男人,似乎想再確認一遍。
“應當是沒有。”
“再回去看看吧,下次可要長點記性,人走了還不鎖門!”
葉白柚聽他的嘮叨像聽自家爺爺的嘮叨一樣,頗為親切。
待了一會兒,李家的兩個小孩依舊是怯生生的對他。葉白柚索性不打擾人家,回了家去。
——
自從沈無璟走了之後,他就沒有踏足過他睡的那間房。
這會兒推開了門一瞧,屋子裡還留著一個大箱子沒有搬走。
他麵上疑惑,踟躕著繞開床走進。
一米多長的大紅木箱子,就這麼大大咧咧放在床與牆之間。
葉白柚撥弄下鎖扣,啪嗒一聲,箱子合攏。
“忘帶走了?”
他對這玩意兒不感興趣,撐著膝頭站起來打算出去。但一回身,目光所及之處,有個白色的東西分外惹眼。
桌子上何時有這東西?
他站在原地,回憶著剛剛進來的情形。他確定剛剛桌子上是沒有東西的。
慢慢靠近窗邊的桌子。
棕色的木桌上,一塊兒圓圓的玉佩掛著黛色的流蘇放在上麵。玉佩通體白色,沒有半點雜質。一看成色就是最頂級的玉佩。
葉白柚下意識看上房梁。
除了光斑中落下的灰塵,什麼都沒有。
“沈無璟?”他試探著喊道。
沒有聲音,隻有少許的鳥叫聲落入耳中。
“沈大?沈二?”
依舊沒有人回應他。
葉白柚篤定,肯定是有人回來過,且就在剛才。指定是為了回來放這個。
他將玉佩拿在手中。
一股涼意襲上指尖。觸感滑潤細膩,像白色的油脂。在掌心放久了,涼意成了暖意替代,摸著極舒服。
玉佩樣式簡單,上麵也沒什麼特殊的花紋。但一看就知道它就是老物件兒,價值連城。
葉白柚在掌心翻來覆去地看,蹙眉疑惑:
“給我這個乾嘛?”
“不是說沒錢了嗎?”
隨便一個匕首都是及冠禮,這從身上扣扣搜搜拿下來的東西。指不定又是什麼重要的玩意兒。
葉白柚嘀咕:“也不怕我把他當了。”
不過他倒是挺喜歡,摸著舒舒服服,手上盤得停不下來。
葉白柚收攏五指,將東西緊握在掌心,對著空氣道:“既然給了我,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葉白柚將它收了。隨後仔細打量這間他許久沒有踏入的屋子。
人雖走了,但室內還彌散著一股墨香。桌椅整潔擺放,房中無雜物。就是床鋪微亂,靠近門口處還有木棍的碎屑跟他那一把菜刀。
這人走了,房子也清靜。
葉白柚出去拿了掃帚過來將房子細掃了一遍。接著重新將門關上,落鎖。
沿著屋簷又去看了看沈二住的那間房間,東西依舊整齊。葉白柚大致一掃,直接退了出來把門鎖上。
屋子裡的東西沒少。
葉白柚拍了拍手,漫無目的掠過廚房的時候,正巧見著踩在背簍邊緣伸懶腰的小貓。
腳步一轉,他走進背簍。掐著小貓崽的腋窩,將它輕抱在懷裡。
“小璟啊,吃不吃魚?”葉白柚點了點它濕潤的鼻尖,“走,給你打魚去。”
跟著他吃了這麼多天的飯,現在小家夥已經是活蹦亂跳的。正好家裡每天都需要找一些菜,出去時順帶可以給它撈點魚回來。
帶上工具,葉白柚抱著它出門。
——
流水潺潺,清澈見底。
田水中已經生出了些許雜草在水中搖蕩。時不時能看見幾隻遊蟲,在他路過時,被驚擾著迅速掠開。
“葉哥哥你去哪兒!”
沒等撇開樹叢上山,身後遠遠就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回頭一看,是長安牽著弟弟妹妹,肩膀上還挎著個簍子。
葉白柚停下,抱著小璟等著他們。
三個小孩吭哧吭哧跑過來,像大蘿卜後頭跟著小蘿卜。到葉白柚跟前兒了長安站定,兩個小孩又不約而同地縮在長安身後。
“葉哥哥,我們跟你一起可以嗎?”
葉白柚看見他身後的兩個小孩,捏了捏小璟的耳朵。笑道:“我去給小璟找些吃的,順帶再找找能吃的野菜。”
長安瞧著縮在葉白柚懷裡的小麻球,眼睛一下子彎了起來。
小小男子漢頃刻間多了些孩子氣。
葉白柚點了點貓貓腦袋,視線又滑到後麵兩個想看不敢看的小孩身上。兩個都紮著童子髻,一左一右從長安身後探出腦袋,瞧著有趣。
“葉哥哥,我能摸一下嗎?”李長安小聲問道。
葉白柚點點頭,他緩慢彎腰,手輕柔地蓋在小家夥眼睛上。
李長安試探著,隻伸出了一根食指在小璟的身上虛虛點了點。
“好軟好軟。”
葉白柚眼中染著笑意,又看向他後頭。
話落,兩個小家夥嗖地一下縮回腦袋。
哥幾個現在都很瘦,小的兩個長得像長安的小爹。臉小小的,五官看著秀氣。睜著大眼睛的時候,像蹲在窩裡探頭的小貓頭鷹。
“你倆要試試嗎?”葉白柚放低了聲音問。
剛出口,倆小孩齊齊往李長安身後藏。
李長安忙解釋道:“葉哥哥,他們隻是還不習慣。”
葉白柚長歎一聲,話中帶著故作的委屈:“算了算了,我以前到底對你的弟弟妹妹做過什麼他們這麼怕我。”
眼眸一轉,落在長安身上:“你怎麼不怕呢?”
李長安被問到問題後仔細思考,然後像回答夫子問題那般認真答:
“葉哥哥你以前特彆凶,我經常在學堂跟你接觸不多。但是弟妹們在家裡,我每次回來,很多次都會聽見他們被你欺負哭。”
葉白柚聽著好笑又尷尬。
手在小璟毛腦袋上打著圈,葉白柚聲音微緊:“以前是我不對,我跟你們道歉好不好?”
剛伸出腦袋的小家夥又被他這句話嚇了回去。
葉白柚圓眼清透,凝聚真誠。嘴角上彎掛在黑黑的臉蛋上。
看著十分可信。
但對於數不清多少次搶了自己的糖;見了數不清多少次他逮著彆人罵的凶悍事跡;以及被自己阿爺抓到院子裡,不服教訓撒潑的模樣。
陰影太深,豈是一點點時間就能消除這些壞印象的。
兩個小孩兩個小孩悶聲不吭,極為依賴的抓著長安衣服,額頭抵著他背。以沉默代替拒絕。
當著他們的麵,葉白柚眼尾往下耷拉。嘴角一癟,像彎著的草葉,看著竟有那麼幾分可憐。
李長安自責:“葉哥哥,對不起……他們、他們……”
“他們”了個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
葉白柚摸摸他的腦袋,不再逗小孩。
“急什麼?我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嗎?”他看著兩個小孩的發旋,壓低聲音跟長安說悄悄話,“我隻是看你弟弟妹妹乖,逗一下。”
說完笑著拍了拍長安的肩膀:“走吧,咱們進山。”
唉,連小孩都怕他。
因為身後跟著幾個小孩,葉白柚沒敢往山中走。隻是在周圍坡度不高的小樹林中尋摸,找到的東西也不算多。
“我們去邊上的小河溝。”
虎山周圍有特彆多條小河溝,都是山上的流水衝刷出來的。水不深,最深的可能隻到小腿肚子那般高。
現在與下雨隔了兩個多月之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裡麵找到小魚小蝦。
作者有話說:
柚子:“……&%¥%@#”
李登科:“哥兒穩重。”
李長安:“葉哥哥矜持。”
村民哆嗦:“悍夫!悍夫啊!”
感謝投營養液的小天使。
小璟按爪蓋章!(吧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