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嬸子瞅了瞅外邊,麵上雖然笑的溫和,但也豎著耳朵在聽。
裡正家的消息總是靈通一些,更何況還有他那個書生相公。
“這新夫郎好瘦。”葉白柚感慨到。
“可不是,王家村在山裡,出來也不方便。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山上來。年景好的時候還好,差的時候不就什麼吃的都沒有。”
“這王家的哥兒是家中老大,今年都二十五了,後頭還有四五個弟弟。據說他家那婆子貪多,起初還問婁老大家要百斤糧食來換。”
杜鵑嬸子驚愕:“這不就是搶嗎!”
“可不是。”
何沁看了看周圍鬨哄哄的人群。手對著幾人招了招,拉近距離。
他麵上不動聲色:“但這哥兒也是個強勢的。婁老大雖然軟弱了些,但家中父母不在,又沒其餘的拖累。隻要哥兒硬氣,在婁家過得應當不比原來的差。”
葉白柚問:“那最後怎麼又成了?”
何沁看著葉白柚,神秘一笑。“那哥兒的潑辣跟咱們柚哥兒不相上下,要是最後商量得不行。他揚言直接跑出來跟了婁家老大也不是不行。”
“所以最後商量著。王家要了五十斤的糧食。”
杜鵑嬸子唏噓:“這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災荒年才過去,百姓家裡都沒什麼餘糧。現在每家家裡最貴重的東西就是糧食,那可是五十斤,夠撐一家子撐過好長一段時間了。
“是啊,不是個小數目。”
“但婁家這是下了決心要娶個人回來伺候。”何沁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笑,“就看他們治不治得住這新夫郎了!”
葉白柚看著已經到跟前的驢車。
新郎官婁長善紅光滿麵。一邊撒著喜糖,一個對著親鄰好友互相道喜。
板車上的王家哥兒沒有動,等到婁長善來扶他,這才慢慢下了板車。
驢子“哼唧哼唧”被人拉走,而婁家夫夫倆手上則被塞了根兒紅綢。
新人人一人牽一邊,往家中堂屋走去。
婁家高堂不在,裡正當這個證婚人。拜完天地之後,新人直接進了屋。
葉白柚本來還好奇這新夫郎長什麼樣,但今天肯定是看不見了。
沒耽擱多久,直接開席。做好了菜陸陸續續從廚房端上桌。
一眼看去也就六個菜。
清炒菌子,菌子湯,乾菜麵團,煮魚,一小盤兒肥肉,還有一點酸蘿卜。主食就是一人一個粗麵饅頭。巴掌大,看著也夠吃。
菜一來,葉白柚這一桌大家互相謙讓著。
而他目光所及之處的其他桌,木筷直奔那盤肥肉。
那真的是肥肉,白得發亮,切成兩指寬的片兒。筷子往上麵一夾,泛著油光的肉輕彈,還能留下幾滴油。
一桌人,一人還沒一筷子,那盤肉就沒了。
回看自己這桌,四個小孩一人一塊兒。大人在一分那些邊邊角角,隨後也沒了。
葉白柚看著何沁給自己夾的指甲蓋兒大小的三角狀肥肉,頗有些一言難儘。
不過尋常的日子裡缺油水,葉白柚還是夾起來吃了。
勉勉強強,隻吃出個鹽巴味兒。
肥肉吃完,周圍又響起叮叮當當的筷子聲。這次的目標就是那盤兒已經軟爛得骨頭是骨頭,肉是肉的魚。
相對於豬肉,魚肉要便宜許多。
但尋常也沒什麼人買,因為做出來就跟桌上是一樣的。腥味兒衝天。
若說這個腥味兒是哪般的腥呢,就這麼說吧。即便是他爺爺奶奶那種節省慣了的人。對著這盤魚肉也指定下不去口。
真的太腥了!
感覺這魚就是直接燒了水把魚放下去,煮熟了之後直接撒兩顆鹽就端上來了。
不過想想也是,本就沒什麼調料。油鹽都需要很多錢買。
還追求什麼味道,能吃就行。
以往河裡有魚的時候,大泉村的人偶爾會做一點,吃那麼一頓。
不過有的受不住這味兒,完全是不敢動。
葉白柚筷子避開魚,夾了一個乾菜麵團。
這乾菜麵團實際上就是那些野菜乾泡發了之後切成碎,撒一點鹽放進麵粉中攪拌。然後揉成團蒸。
跟手上的饅頭差不了多少,不過這一個也不大,隻有雞蛋大小。
葉白柚兩口解決。
嗯……
菜乾兒沒有洗乾淨,還帶著沙。
筷子一轉,又換成了菌子。
同樣的還有點泥沙的感覺,不過口感比其他幾個好。菌子湯也自帶鮮味兒,對比起來,這個算好吃的了。
最後是酸蘿卜。
夾一個放嘴裡。哢嚓一聲,是難得的響脆。鹹味兒不重,還帶點酸味兒。是最適合下饅頭的。
好的吃完,剩下的就一口饅頭一口菜,慢慢咽。
饅頭很乾,不加酸蘿卜沒味兒,不就著湯咽不下去。
葉白柚瞅著桌上的菌子湯跟剩下的鹹菜,心想:這菜配得著實合適。
即便是對這一桌席沒抱太大的希望。但一想到上輩子吃的那些已經厭倦了的宴席,這會兒還是擋不住濃濃的失望。
這哪裡叫吃席?
不如他自己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