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柚虎著個臉:“誰是你夫郎。”
沈無璟狹長的眼尾上揚,牽起葉白柚的手。“摸也摸了,親也親了,阿柚莫不是不想負責?”
葉白柚側頭看他。
沈無璟眉目柔和,嘴角牽起一抹笑意。“好看嗎?”
葉白柚點點頭:“人間絕色。”
他看著看著,粲然一笑。他還糾結個什麼勁兒,反正這男人已經是他的了。
葉白柚晃了晃被牽著的手,從巷子裡慢慢出去。身後,雜七雜八的東西被十三幾個快速收走。
十二看著身側剛從縣衙後門出來的白鳴。“白叔,公子跟夫人真的成了?”
白鳴摸摸胡須,笑得欣慰:“我親自去辦的,那還有假?”
“可是公子的戶籍……”
白鳴笑歎:“你師父在,你還不放心?”
十二弄下臉上沾著的蜘蛛網,腮幫子鼓鼓的。“我還以為我師父他老人家不會管這些事兒的。”
“小兔崽子,你再說一遍?”
十二猛地看向牆頭,驚愕道:“師父!”
——
“皇上駕崩了!”
“皇上,駕崩了——”
今早的生意還沒做,飯館外就傳來聲音。葉白柚站在門邊,剛好看見拿著鑼鼓的捕快從門前掠過。
頓時,所有人收斂了臉上的神色。
遠瞧去,有辦喜事兒的,飛快指揮著店裡的人手將房梁上的紅綢撤了。
待捕快走遠,守在門前的客人頓時嘀咕起來。
葉白柚開門讓他們進來,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飛快回到院中的石桌上坐下。
身側,沈無璟正動筆寫著什麼。
“少爺。”葉白柚看向他那龍飛鳳舞、筆力險勁的字,想說話但是又不想打擾他。
沈無璟看自家哥兒一眼。“阿柚想問外麵那事兒?”
葉白柚連連點頭。
說實話,來這裡這麼久,葉白柚還是第一次知道那京都之中的事兒。
皇權,他沒有半點實際的感受。即便是當初沈少爺跟他提過老皇帝昏庸什麼的,他也依舊下意識沒將自己放在這個真切的時代來思考。
可剛剛在開店的時候,他清晰地看到那些顧客們一瞬間的噤若寒蟬。像害怕說了一句話就會被抓起來一樣。
葉白柚有了實感。
他知道沈少爺一定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兒,所以他想聽聽。
沈無璟看他一眼,眼中帶著縱容:“桌子上最下麵那一封信。”
葉白柚彎唇,站起來像個小鹿顛著走到沈無璟的另一邊。將那一大堆整齊的信封下,最下麵的那一封信拿出來。
當著沈無璟的麵,打開。
隨後……
“少爺,這個字是什麼?”
哥兒在這繞來繞去,沈無璟根本靜不下心。他時時刻刻注意著身側的人,看他臉上或皺眉或驚訝。
沈無璟隻覺鮮活,像一隻叫阿柚的小貓在他心尖上翻滾。情不自禁,要去看他。
葉白柚看他停下,將手中的信遞過去,苦著一張臉:“沈無璟,我不認識好多字。”
好多是繁體字,且還有些他看不懂的符號。
開頭看得懂,無非就是老皇帝崩了。後頭那就跟看天書一樣。
“哪個字不認識?”沈無璟笑著接過。
葉白柚手往信上一指。“這個、這個還有後麵這麼一大片小方塊。”
紙張被他戳得凹陷下去,怕是力氣再大一些能直接捅一個窟窿。
葉白柚收回手,表情鬱悶:“算了,你給我提煉一下。簡潔明了,我還要去蒸包子呢。”
他就說以前他那些信封也是放在桌上,怎麼就不防備著他呢。原來是自己拿到了也看不懂啊。
葉白柚長歎一聲,身子往沈無璟肩膀一歪。肩膀沒挨到,反而被他勾住腰帶進了懷裡。
葉白柚懶洋洋地單手勾著他的脖子,掀開眼皮:“你占我便宜。”
沈無璟眉梢揚起:“給你機會,你占回來。”
“快說!”葉白柚捏著他的臉,“磨磨唧唧,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沈無璟看著哥兒的眼睛,緩神道:“老皇帝被下毒死了。”
葉白柚雙眼一亮:“這就是傳說中的皇室秘辛嗎?”
“算。”沈無璟點頭。
葉白柚嗖地站起來。拍了拍沈無璟的肩膀,隨後興衝衝道:“我先去乾活,回來找你給我講。”
畢竟,這個是不能長話短說的。
人生太無趣,他想聽故事。
沈無璟低低一笑,手心貼著腿,上麵仿佛還有哥兒的溫度。“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哥兒。”
不過還是留住了人的心神不是。
樹葉婆娑,天光漸暗。沈無璟抬眼望了望天色。隻道:“下雨了。”
——
“下雨了。”
雷聲陣陣,沈大一行人穿著商隊的衣服,押著幾車糧食往碼頭去。
馬車越走越偏,路過城外的亂葬崗時。沈大跟一行悄悄摸摸出來拋屍的人對上視線。
那些人見這邊人多,立馬低下頭跑遠了。
沈大裝作沒看見,繼續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商隊的幾個人重新回到原地。
“老大,人還沒死。”
“帶走。”沈大乾脆道。若是他沒看錯的話,剛剛那兩人是四皇子府的人。也就是現在的皇帝。
踩著數不清的屍體,將剛剛扔下來還新鮮著的草席子打開,露出裡麵一張無比妖媚的臉。
動作一頓,隨後加快速度將人帶走。
雷聲轟鳴,閃電將暗淡的野外又照亮了幾分。氣息奄奄的人被放在馬車後頭,隨意拿了個棚子蓋上。
喂了一點救命的藥,剩下的就不管了了。
人活著,灌了藥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命他們救的,要走,那命就留下。
噠噠的馬蹄聲隱沒在大雨中,車轍留下的痕跡被迅速衝刷。馬車中的血腥味也消散得微不可聞。
沈大駕馬走到前頭的馬車前。“東家,可還好。”
一道悶咳聲傳出來,進而是嘶啞的男聲:“還好。”
“你們不一起走嗎?”
沈大:“那老不死的還逍遙著呢,我們看著不舒坦。”
馬車內,墊著軟軟的被子。江知詢坐在其中,懷著倚靠著的,是除了一張臉,身上血肉模糊的人。
“落落。”江知詢連續三天沒有合眼。
天知道他在見到天牢裡被吊著打的蕭落心中疼得發顫。恨不能直接給那些人千刀萬剮。但是當務之急是將人救出來。
從暗道出來,一路上他們直接繞路往碼頭。蕭落高燒不止。沈大他們用了許多的藥,人這才慢慢好些了。
摸著懷中人的額頭,江知詢輕輕抱住人。“落落,我們以後不回來了。”
江知詢家中,大房現在已經無人。
其他的江家人想跟著新皇謀求高位,他也不攔著。隻是如今這個情況,能不能活都還是一回事兒。
坐上船,順流而下。
江知詢看著雨幕中越來越遠的皇城,狠狠閉眼。
他轉身回到棚中,蕭落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刁蠻任性,是他從小對大皇子的認知。但是現在……他寧願他一直刁蠻任性。
“蕭落,等你好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
床上的人閉著眼睛,擰著眉頭身體亂動。睡得不安穩。
江知詢掀開被子進去,將人摟住。隻一瞬間,懷中的人安靜下來。抓著他的衣襟睡得極熟。
另一間房,裡麵窩著一個小豆芽般的孩子。睜開眼睛緊緊盯著牆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