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哥兒一大清早就出去開店去了,這會兒家裡哪有什麼人。那聲音霸道,還有些熟悉,來者不善。
趙尚牛帶了一把鋤頭在身上,假裝是過路,往那邊走去。
剛過了柚哥兒家的外牆,看到他家籬笆門前的兩個圓滾滾像倭瓜一樣的身影。正好,那兩個也齊齊看來。
趙尚牛是越看越熟悉,他抓著鋤頭正要說話。
那邊圓胖的夫人立馬瞪大了眼睛:“趙尚牛,老娘剛剛叫你你跑什麼?嘿喲,你個不中用的居然也沒死!”
趙尚牛腦做中的那根兒筋兒立馬搭上,他麵露驚恐,掄著鋤頭就往家裡跑了。
“誒!你個爛慫貨彆走啊!”
趙尚牛立馬衝進家門,院門砰的一聲關掉。放了鋤頭就跑到自己妻兒的那一屋。
杜鵑看他吭哧吭哧直喘氣,忙給他倒了一杯茶。“到底是什麼牛鬼蛇神來了,這般嚇人。”
小金子坐在床沿,小腿兒一晃一晃的,大眼睛中帶著好奇。
“阿爹,我想看看牛鬼蛇神。”
趙尚牛放下茶杯,拉著自家媳婦兒坐下。壓低了聲音,就怕把人招來:“柚哥兒家那老娘回來了。”
“柚哥兒家有老娘?”
杜鵑心中一跳。她猛地抓住趙尚牛:“你說的是!宋芙蓉!”
趙尚牛看著自家一臉天真的小兒子,將他抱著。麵上有些愁苦:“還有葉大倉。”
“那該如何是好!”
“柚哥兒現在好不容易生意好了,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的這會兒回來給小兩口添堵!”
趙尚牛抓著杜鵑坐下。“不怕,那是他親爹娘。”
“什麼彆怕!”杜鵑一臉愁容,“柚哥兒好不容易變好的,小時候不也是他那爹娘一帶,人就壞了。”
“現在這樣,保不齊……”
趙尚牛搖搖頭:“我看那夫妻倆富貴了,主意應當不會打到哥兒相公身上的。”
說實話,這話他說得自己都不信。
“趙家的!出來!我話還沒問呢!”
熟悉的吼叫一來,頓時喚醒了當年被這潑婦支配的恐懼。趙尚牛剛一起身,門被拍響了。
“哐哐哐”的,跟敲鑼似的。
外麵的人還是直接翻過了他家籬笆,問都不問直接進來。
杜鵑臉上難看,低罵一聲:“這宋芙蓉!”
“趙家的,嘿!我都看見人在家了!還不出來!”
外麵的門敲了好一會兒,趙尚牛夫妻倆也不出去碰那個黴頭。宋芙蓉就是個不講道理的,好的壞的在她嘴裡逮著能罵出花來。
“人不想出來,換一家。”
遠處,是醉醺醺的聲音。一聽,就是隔壁那醉鬼,經常喝多了倒在他家門口的葉大倉。
“老娘走不動!”
“我就問問你,我家柚哥兒還活著不?活著人在哪兒?沒活那墳在哪兒?”
夫妻倆皆是不吭聲。
小金子見自家爹娘悄咪咪不說話,自己也抱著他阿爹的大手,悄悄咪咪道:“阿娘,外麵是誰啊?”
“葉哥哥……”
“噓——”
小孩還想說,被他阿娘輕輕擋住了嘴。
外麵的人耐心告罄,罵罵咧咧砰的一下踢開院子門就走了。以前的宋芙蓉他們惹不起,現在的宋芙蓉富貴了他們更是惹不起。
與其出去三兩句吵起來,還不如裝作不知道。
慶幸就慶幸在,這會兒雞鴨都關在屋子裡。不然指定被那兩人給薅了去。
如此場景,在沿路幾家的院子裡出現。
一路下來,宋芙蓉走得臉都黑了。腦門上的汗大顆大顆往下落。越走心中越氣,邊走邊罵:“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點禮貌都沒有。”
“呸!”她隨口吐痰吐在了裡正家門外。
“誰啊,這是!這般惡心!”李登科坐在堂屋,正正好見著從路口過來的人。
他院子裡還種著花草,這一口老痰直接落在他那花葉上。打得葉片還往下動了動。
“哪個缺德貨!”
宋芙蓉誇張道:“我滴個親娘,糟老頭子還沒死,總算出來個有氣兒的。”
“你是誰?”
宋芙蓉在外麵當習慣了老夫人,這會兒雙手插著腰,肥胖的肚子一挺:“李老爺子,不會我宋芙蓉你就不認識了吧!”
“也是,這把年紀了,老眼昏花也是正常。”
“老妖婆,說誰呢你!”李端陽直接從屋裡出來,身後綴著一個兩個四個五個的小崽子。擋在了他爹麵前。
雙臂一抱。李端陽打量了下院子外的女人,還有站在他身後喘著個粗氣兒坐在地上一臉臭魚樣的男人。
“這誰家的豬跑出來了?”
李端陽跟宋芙蓉、葉大倉年紀小不了多少。但一個斯文儒雅,兩個肥頭大耳。
瞧著不像一輩的,倒是像兩代人。
李端陽平時斯斯文文的,但一見著宋芙蓉就炸。究其原因,他家夫郎年輕的時候差點被這人嚇得小產。
人還是從鬼門關裡搶回來的。
跟葉白柚現在相處好,看的就是他救了老爺子跟他兒子,跟這兩人無關。
宋夫人端起自己老夫人的架子,目光越過李端陽問後頭的李登科。“李老頭子,我問你,我家柚哥兒死了沒?死沒死,人告訴我在哪兒?”
李登科老爺子當做聽不見,對自己幾個孫子外孫招了招手,隨後進屋去。
“李老頭子!”
“宋芙蓉!當初是你們自己不帶柚哥兒走的,怎的,現在又舍得回來了?”李端陽護著自己夫郎進屋。
告訴你,我告訴個屁!
在地上躺得迷糊的葉大倉晃了幾下手,暈乎乎道:“看看,我說嘛,肯定沒了。茅屋那地兒指定給彆人了。”
宋芙蓉意思意思抹了下眼睛。
離開久了,富貴窩裡睡夠了早不想回來。
柚哥兒在他們心裡肯定是活不了的,畢竟走的時候都那個樣子了。起先心裡還會不得勁兒,現在嘛,早就釋然了。他們本來就不想來的,白走一趟,人都瘦了。
“行了,按著老大的話人看也看了,燒個紙錢就走。”
葉大倉搖搖晃晃起來,臉上紅彤彤的:“走吧,早走,我回去喝我的美酒。不、不過你找得到墳嗎?”
“喊著人燒不就得了,找什麼墳!”
葉大倉打了個酒嗝。“活著還能給他接走,死了就死了,什麼都是假的。”
“就你話多,快點走!等會回縣裡住一晚就回去。”
“催催催,一天儘知道催!彆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要找你那個小白臉。”
宋夫人手一抱,橫肉的臉上譏笑道:“喲,感情你花樓裡那些個小娘小郎的,少了。”
反正他倆現在有銀子,年過四十,才嘗到這舒服滋味。
當即,兩人加快步子回去。
為了清省,兩人本來就備了東西。這會兒直接將車裡的紙錢拿出來。就對著葉白柚家的門,開始燒。
可那火燃了幾次,立馬就滅了。
兩人東看看細看看,各自抖著胳膊隻覺得陰森。東西一扔,飛快爬上馬車催促著離開。
阿端看著兩人走遠,眸色沉靜。
“阿端叔,阿嫂沒死。”
阿端指了指前麵跑遠的馬車,再點了點腦子。
小榛果:“哦——”
小榛果明白了,他們腦子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