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梯一路向下, 盤旋消失在繚繞的雲霧間。
朝二取下天材地寶的那一刻,站在第十一層以上的修士都能敏銳地感覺到台階上溢散的能量正在緩緩退去, 原本衝蕩在他們身上的靈力正在緩慢退去。
時遠有些可惜地輕歎了一聲,他動了動因疼痛而有些僵直的身子,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體內的經脈向外拓展了一些,靈力源源不斷地從經脈中流淌而過, 最終流向丹田,完成一周天的運轉。
經脈的拓寬, 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他的煉器速度, 時遠甚至隱隱有一種感覺, 他可以操起手中的錘子掄人了。
當然,這件事情還得從長計議。畢竟,現在的他,一點都沒有作戰經驗。
站在十層以上的修士,在台階上的能量消散後,便轉身準備往回走。既然台階不會消散, 那他們重新走下去不就好了。
關天成也是這樣想著, 然而當他轉身,看著身邊的女子正盈盈地站立在原地, 任由其他修士擦過他的身子往下走的時候,不由微微愣了愣,有些疑惑地說道:
“秀兒姑娘,你為何不下去?”
時遠神秘莫測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弟弟說過,有一句老話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難。所以你說, 這台階我們上來以後會不會下不去了。”
關天成輕笑了一聲,他看向時遠說道:“怎麼可能?隻要台階在,我們就能夠下去。你看,這些築基期的修士們不就準備下去了嗎?”
那如果,台階少了一兩層的話,也是可以下去的吧?
時遠有些不確定地想到,等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他便跟在對人群的後麵,慢悠悠地走了下去。
當他們一起踏到第九層台階的時候,便看到前方的隊伍停滯不前,道路擁擠。關天成有些納悶地朝著前麵的一個修士問道:
“前麵怎麼了?”
前麵的那名修士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道:“不知道怎麼回事,第一層到第四層的台階沒有了。哪怕是築基圓滿的修士,從這四五十丈的高處落下去,多多少少也會受一些傷。更彆說我們這些煉氣期的修士了。”
“怎麼會這樣?”關天成一臉驚訝。他想了想,將靈識蔓延了過去,果不其然,第五層台階以下的位置空空蕩蕩的,那些台階像是突兀地消失一般。
“難道說,因為靈氣的潰散,所以底下的台階才會崩散開來。”關天成越說,越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能,他朝著前麵那名修士說道,“那我們現在豈不是要快點離開,不然等會兒第五層和第六層的台階,也會崩散開來。”
他說完這句話後,便發現站在他前麵的修士像是看白癡一眼地看著他道:“你想什麼呢?這台階應該是被人為地敲碎的!”
“人為?”關天成簡直愣了。他看了一眼腳下的雲梯。雲梯光滑平整,就像一麵鏡子般,可清楚地倒影出他們的身形。但是關天成清楚地知道,哪怕他們這些人全力攻擊這台階,怕是都不會在上麵落下什麼痕跡。
所以說……這台階怎麼可能是認為敲碎的呢!
站在關天成旁邊的時遠適時插話道:“你看,我弟說得對吧,上山容易下山難。哎,沒辦法,我弟就是一個天才。”
關天成:……
關天成看到時遠就像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時,他的心中有點心塞。
誰特麼會想到,居然有人會閒得蛋疼,去毀壞雲梯啊!
這麼高的一個高度,沒有人敢輕易嘗試。無論是普通修士,還是天驕們,都對此束手無策。
時遠眼睛輕輕轉了轉,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靈識落在儲物袋中查看了起來。他上次煉造滑翔翼的時候,還有許多剩餘的零件殘存了下來。要是有人貢獻儲物袋的話,倒是能夠勉強湊出**個滑翔翼的樣子。
這樣想著,時遠抬步,朝著前方走去。
關天成見狀,也立馬抬步跟了上去。他看到時遠直接找了一個空地,盤腿坐了下來,隨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塊牌子,立在了身前。
“滑翔翼,讓你安全落地,江蔚瀾同款,你值得擁有。五千靈石,概不還價,數量有限,賣完為止。另:需自行準備好一樣材料:儲物袋。”
關天成看了一眼上麵的字,尤其在價格上麵徘徊了許久。終於,有人同他一樣,看到了時遠拍桌子上麵的字,不由大聲說道:
“五千靈石,還要再準備一個儲物袋,你怎麼不去搶錢呢!”
站在時遠身後的關天成讚同地點了點頭。對啊,他雖然沒看到這個滑翔翼,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這個滑翔翼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器具,這個器具再怎麼樣,它的價格都不會高達五千靈石。
說實在的,包括關天成在內的人,都認為時遠賣的價格有點不地道了,這分明就是把他們當肥羊宰啊。
聽到那人的說話,時遠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輕笑道:“我本來就是賣給天驕的,連天驕都沒說話,你湊什麼熱鬨?”
得了,敢情人家根本就沒把他們當肥羊,人家根本就是頂上了那群天驕。
被懟的那名修士一臉無語,他輕哼了一聲,竟然直接站在了那裡說道:“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個天驕會來買你的器具。”
他的語氣有些不屑,還覺得有些不過癮,上下打量了時遠繼續說道:“怎麼,莫非你以為你能憑著這副容貌,勾搭上哪個天驕,然後讓他們購買你的器具不成?”
那名修士的聲音極大,很快便吸引了旁邊修士的注意。沒過多久,便有不少人看到了時遠他麵前立著的牌子。
一道道竊竊私語的聲音在關天成的耳邊響起,他離時遠很近,因此也有不少人將懷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關天成作為北分院的學生,還從來沒有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看過,他不由有些局促地朝著時遠說道:“秀兒姑娘……”
“秀兒姑娘?”緊緊跟在徐白流身旁的徐白凝,本來是不打算理會身後的鬨劇。在她眼中,能夠打破眼前僵局的隻有那些天驕們。至於後麵的動靜,估計是那些下等的修士,鬨出來的動靜。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秀兒姑娘這四個字,她頓時忍不住了,立刻轉頭,朝著身後望去。層層疊疊的人影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將靈識蔓延了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容,站在人群的中央,被許多修士圍著,像是在爭吵著什麼。
有意思!
一想到能看秀兒的熱鬨,徐白凝便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她朝著徐白流打了一聲招呼後,便昂首挺胸地走到了人群中。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秀兒姑娘嗎?”徐白凝嬌笑著來到了時遠的麵前,原本在時遠麵前叫囂著的修士,在看到徐白凝後,臉色一黑。
他認識徐白凝。雖然徐白凝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煉氣期修士,但是誰不知道,她的身後有一個築基期八層的徐白流。
因此,那名修士忍住心頭的憤怒,朝著徐白凝問道:“徐姑娘,這個修士,你認識?”
徐白凝幸災樂禍地看了時遠一眼道:“我同這個秀兒姑娘有幾麵之緣。這個秀兒姑娘,長得有幾分姿色,讓不少修士都為止傾倒呢。”
她這句話說得含蓄,但是在場的修士誰不是明白人,自然能夠明白徐白凝話中未儘的含義。
剛剛那名叫囂的修士他的背脊更加挺直,像是一棵歪脖子樹找到了什麼依靠一般,嘲諷地瞥了一眼時遠道:“果然是以色侍人的家夥。”
徐白凝滿意地勾起了嘴角,她看了一眼時遠麵前的牌子,狀似有些驚訝地捂住了嘴巴道:“江蔚瀾同款滑翔翼?秀兒姑娘,沒想到你還像要同江蔚瀾江天驕認識認識,怎麼,需不需要我幫你引薦啊?”
徐白凝隻是隨口一說罷了。就算她哥是天驕,她同江蔚瀾他們也沒有什麼交集,更沒有什麼交情。此刻這番說,也隻不過是寒磣寒磣時遠而已。她相信,一個要麵子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可偏偏……時遠他不要麵子。
時遠:“好啊,還請徐姑娘幫忙引薦引薦。”
他正愁,他和江蔚瀾他們隔著人有點多呢。沒想到瞌睡來了,就有人將枕頭給遞了上來。他小秘密地看向徐白凝,心想,這是個好人啊。
徐白凝被噎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時遠真的會答應下來。她有些想反悔,但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又拉不下臉麵,隻能恨恨地看了時遠一眼道:
“你給我等著。”
徐白凝跑去找她的哥哥徐白流了。好在,徐白流雖然瞪了他一眼,但還是舍不得妹妹丟了麵子。因此,他拉著徐白凝,抬步朝著江蔚瀾走去,站在江蔚瀾的麵前,低聲下氣地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徐白流的修為是築基八層,按道理來說,他不需要在江蔚瀾麵前如此卑微。但偏偏,徐家是倚靠江家的鼻息生活,又加上,江蔚瀾如今的修為雖低,但是他卻有著天級中等的體質——觀命靈體。
觀命靈體,就是說能通過實事物的表現,發現事情的本質。擁有觀命靈體的人,能比普通人,甚至一些天驕,更接近天道的本質。他們往往能對未來有隱約的預測,甚至還能夠接觸到天道法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觀命靈體雖說是一個天級中等的體質,但是如果運用妥當,絲毫不比天級上等體質要差。
唯一的缺點,就是它無法提高靈氣修煉速度。
相反,徐白流他的體質雖然有益於修行,但也隻是地級下等。可以說,一旦江蔚瀾到達築基八層時,便可以輕輕鬆鬆地碾壓他。
看到一向傲氣的哥哥在一名煉氣期的麵前這樣卑躬屈膝,徐白凝就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她很快振作了起來,目光看向了江蔚瀾,眼中帶著些許的異彩。
他哥哥是什麼德性,他還不知道。能讓他做到這種地步的,也隻有比他天賦還要厲害的天驕。這樣想著,徐白凝偷偷地看向江蔚瀾。
江蔚瀾輕輕勾起嘴唇,他的目光落在徐白流的臉上時帶著幾分譏諷和玩世不恭。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笑話一般,他漂亮的眉眼輕輕向上輕挑,眼神中顯露出些許的不耐煩起來,好似即將要到達崩潰的邊緣。
徐白凝咽了咽口水,她打斷了自己哥哥的說話,直接開口引起對方的注意:“其實就是那裡有一個人,冒充你的名義,高價售賣一個叫做滑翔翼的東西。她還說,賺的就是你們在這些天驕的錢。”
聽到“滑翔翼”這三個字,江蔚瀾的目光微微一亮,像是慵懶的貓終於打起了精神一般。他揚了揚眉,目光朝著徐白凝的方向看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陳喻有些感興趣地在旁邊說道:“哦?居然還有人敢賺我們的錢?”
陳喻長得很不差,他雖然長得有些陰柔,但是一笑起來,一雙眼睛就彎成了月牙形,微微一笑,便露出了一顆虎牙,看起來就變得陽光而又帥氣了。
陳喻同江蔚瀾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徐白凝本來隻期冀江蔚瀾注意到她。如今看到兩名天驕同時抬眼看她之後,她的心臟便不由加快了不少,臉上也不由升起了一抹緋色。
徐白凝不顧徐白流的示意,她一臉嬌羞地說道:“對啊,她一個滑翔翼竟然賣五千的靈石,還說就是賺你們的錢。”這些東西,是她當時在人群中聽到的,此刻聽到陳喻問後,她不由添油加醋地說了一大堆。
“有趣,那我們去看看吧。”陳喻笑著,便拉著江蔚瀾準備走。徐白凝心中瞬間一喜,她正要呆在這陳喻和江蔚瀾朝前走去的時候,下一秒,便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
“我也去。”
這聲音如同山間鬆雪,清冷而又徹骨,但仔細聽,卻仿若皎皎明月,清冷中帶著些許的溫和。
徐白凝轉頭望了過去,便看到之前拿到那名天材地寶的朝二正站在他們的身後,一臉冷凝地望著他們。徐白凝下意識地看向江蔚瀾和陳喻,想要知道他們的反應,便發現這兩名天驕的臉上露出幾分蛋疼的神色。
陳喻甚至沒好氣地說道:“愛來不來。”
這個語氣,就像他們認識很久一般。徐白凝目光微轉,很快便將這個猜測拋到了腦後,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帶著這三名天之驕子朝著時遠的方向走去。
當他們到達的時候,徐白凝可以明顯地看到其他修士的臉上滿是震驚。顯然,他們沒有想到,徐白凝不僅僅拉來了江蔚瀾,還拉來了陳喻和剛剛嶄露頭角的天驕,朝二。
一時之間,他們看向時遠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在他們看來,江蔚瀾、陳喻他們會來,完全就是看在徐白凝徐白流兄妹的麵子上。再加上徐白凝這麼討厭時遠,絕對是會替徐白凝撐腰的。
不僅是他們,就連徐白凝也是這麼想的。她的嘴角微勾,就這樣得意地看著時遠,仿佛已經看到她被人唾罵的那一刻了。
而剛剛那名在時遠麵前叫囂的修士,眉眼中也帶著些許的嘚瑟,一副標準小人的嘴臉。
然而,下一秒,她便看到原本站在她身後的江蔚瀾,快步朝著前方走去。他站在時遠那個巨大的牌子麵前,上下看了看,微微鬆了一口氣輕笑道:
“秀兒姑娘,好久不見。你……出來了?”
此時此刻,江蔚瀾臉上的不耐煩和神色全然消失不見,他的眼底在朝霞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出來了,什麼出來了?
時遠愣了一下,一時有些接不上這個梗,隨後他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麵前的牌子上,突然想了起來。
他記得上次他同江蔚瀾見麵後,係統傳送出現了故障,將江蔚瀾傳到了他的麵前。那個時候,造化鬥場將他和隊友隔絕開來,留下一個封閉的空間,讓他煉造器具。江蔚瀾看到後,誤以為他被人囚.禁了起來,然後在離開之前,還說著要救他。
現在,看他這個樣子,不會還真情實感地相信著自己被囚.禁起來了吧?
但是這樣也不錯。時遠輕輕挑了挑眉,他可不保證之後會不會再突如其來消失在江蔚瀾的麵前了。
因此,江蔚瀾看到眼前的女子揚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她的目光微垂,像是要擋住所有的脆弱一般,輕聲說道:
“隻是僥幸鑽了個空子罷了。”
話語語焉不詳,但是卻能讓人腦補她話中未儘的含義。看到時遠興致缺缺的樣子,江蔚瀾忍了忍,還是製止住了自己的問話。
江蔚瀾和時遠的這番對話,簡直驚呆了眾人。尤其是那名叫囂著修士,此刻一臉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不是,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江蔚瀾不是徐白凝找來的人嗎,怎麼就同這個叫做“秀兒”的女子扯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