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都是夜裡聽了巴赫的錯(1 / 2)

然而在這黑暗中乾邑總覺得自己被人注視著,那目光幾乎凝成實質,比他曾經挨過的狙擊槍還令人發毛。於是他扭過頭來,一個女研究員正平靜地看著他,目光裡多的仍是與他人如出一轍的防備,卻透著點隱秘的期望和幾乎無法理解的憐惜。乾邑十分確定那一絲憐惜就是讓他發毛的緣由,於是靠近了她:“有事要拜托我?”

乾邑一邊蹲下一邊打量著女研究員。她留著一頭栗色的短發,坐在地上,白大褂沾著灰,然而始終保住了非常體麵的派頭,超乎尋常的鎮靜。然而乾邑不得不承認,哪怕自己回憶起他們之間曾有一場簡短的談話,也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或代號。

乾邑是常常和許多人都能聊的風生水起,但這多半是緣於他強大的察言觀色能力以及隨機應變的本事;他也因此偷懶,總是忘掉彆人的名字。

反正到時候也能猜出來或者想起來的。

女研究員右手輕輕的從耳朵上取下一個看不清的黑色小裝飾,似乎不會比一枚藍牙耳機更大,然而即使是燈光昏暗,組織裡的人也好,乾邑也好,都不該漏掉它的。

門口的看守似乎想要進來查看出了什麼情況,然而遠遠看到乾部乾邑表情自然的笑著搖搖頭,看守也就沒再繼續追究。打發了看守,乾邑轉過頭不著痕跡的擋住監控,示意研究員解釋。

她緩緩吐出一句話:“這是我的研究心血,采用了腦電波乾涉技術……除非我主動出示,否則彆人看不見它。”女研究員看了一眼乾邑,對方點頭,於是她繼續說,“我要死了。我很清楚,我這種專攻人腦科學的沒法進雪莉那套研究生理科學的班組——你們也不會放我走,我已經死了。但是我想把它留下來。它不可以消失。”

乾邑的語調也很和氣,在昏暗的燈光下模糊不清:“但是你為什麼選擇了我呢?在此之前,我們從不認識。”

“請讓我先解釋轉換器——就是我耳朵上這個——的用途。”

“長話短說。”

“戴上它,可以穿越到平行宇宙。”

乾邑挑眉:“唔!本來你們的目標是意誌轉移,但是現在卻打通了平行宇宙……好吧。雖然這樣說很冷酷但,為了確保不是幻覺或清明夢之類的,請給我證據。”

她示意乾邑更靠近一點,然後用氣聲說道:“我經過測試發現,平行宇宙裡的人的名字通常不會變。萩原研二先生。”

空氣詭異的寂靜。

研究員本以為自己會被立刻挫骨揚灰,再不濟也是被暴揍一頓之類的,不由得吐槽道:“我以為我現在就能死在你手裡。”

乾邑卻神色如常,隻是順著說:“那麼現在我可以知道你選擇我的理由了嗎?——我猜平行世界的我……是個遵紀守法的人?隻是遵紀守法不夠吧,也許是警察?”

她並沒有感到意外,隻是繼續說:“我本來是想給波本的……不過我大概活不到他回國了吧。”

所以波本也是警察。

那家夥不是才拿上代號嘛,也不回國,自己都沒怎麼見過。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確定,更彆提判斷此人是不是臥底了。至於他自己……乾邑眯著眼睛想,我和警察可扯不上關係。

於是他擺手:“好吧,再見了……不,恐怕是永彆了吧。”

女研究員低低地說:“是啊,真遺憾。”

乾邑反倒來了興趣:“你的代號是什麼?”

“不要記我的代號。我的代號是這個組織給的,它不屬於我,如今也要收回了。”女研究員搖搖頭,“記住我的名字吧。唯。”

乾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回頭,燈在他的身後一盞一盞的暗下去。乾邑知道和唯見的大概是人生的最後一麵,然而這又如何呢,每一天他都會與無數的人見最後一麵。

對於唯的話,乾邑信的其實還不少。畢竟那確實是他的真名。

一直以來他用的名字都是乾邑,偶爾有需要證件的場合他則是三木健一,萩原研二實在是一個需要反應時間的名字。它代表了一個修車廠裡上躥下跳的小豆丁,一個同學老師眼裡聰明卻不努力的孩子王,一個女同學曾紛紛愛慕卻不敢靠近的母單青少年,一個家裡破產後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一個誤入歧途後卻還青澀的二貨。

破產兩個字可以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比起一些人被滅門或找不到親生父母似乎也更溫柔些。

家裡終歸會有些積蓄,省吃儉用也能供他上學。不過萩原研二他放棄了,那個年代正是日本青少年犯罪高發的時間段,女孩子還好一點,男孩子裡將同學間的盜竊、敲詐視為理所應當的並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