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 wine(1 / 2)

我在這裡見到你很多次了。當然,我清楚你家庭的情況,並且很願意體諒你,但是這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會體諒你。這個世界上,有更多比你更可憐的孩子,他們沒有你這樣優秀出眾的能力,沒有好運碰到伊達警官那樣的好人為你父親翻案。但是你可以成為下一個伊達警官,挽救更多無辜的孩子。要做到這一切,首先你是不是應該,把摩托還給你們的副校長?鬆田陣平?鬆田陣平?你又在走神嗎?

佐藤美和子一直在持之以恒地試圖勸服這樣一個出眾但叛逆的孩子。從鬆田陣平第一次無證駕駛機動車上街被抓開始,她就一直在同鬆田陣平講道理。但是翻來覆去地講,也沒有用處;她總是提及自己的父親,但鬆田陣平一想到自己的父親就感到痛苦。我注定不能與她共情,鬆田陣平心想:一個死去了但形象光輝的父親是不是要比活著但一敗塗地的父親對孩子更好?想到這裡他坐直了爭辯:“……難道因為世界上有比我更悲慘的孩子存在,我的不幸就不是不幸了嗎?因為世界上有折斷了手臂或者大腿的人,所以僅僅斷掉手指就可以被劃進身體健康的範疇嗎?”

他說的很淩亂,畢竟他還年輕,也不是那種平時就常常剖析內心的敏感的孩子。佐藤美和子皺了皺眉:“……你在說什麼?我想對你說的不是這些,不要轉移話題。首先,你不應該……”

她的聲音開始在鬆田陣平的耳朵裡變得模糊不清,甚至不如旁邊的魚缸中增氧泵所發出的動靜更明顯,如同砂糖融化進水裡,又像是老式電影畫麵裡無意識的噪點。直到門開啟關閉的聲音傳來,房間裡就剩下鬆田陣平一個人。

我就知道。沒人受得了我,哪怕是試圖接近我的人最後也會放棄。鬆田陣平想,也許這是注定的情節吧,我遲早被人丟在原地。而剛才我告訴工藤讓他沒事抓緊走,現在倒不爽起來。我這是何苦?

然而無論如何,最後我還是一個人留下了。

小學時,我的父親為了點莫名其妙的事情遭了一劫,此後我的同學們開始惡語相向。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他們還是這樣說。直到有一天,當時同樣是個小孩的工藤新一臉上帶著不正常的亢奮跑來。我以為他和其他人一樣,是那種為了點不真切的謠言就肆意追問的人。但是他停下,手扶著膝蓋喘啊喘——才這麼點路就累成這樣?——然後他說:鬆田,你父親是冤枉的。

我搞清楚了。

鬆田陣平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裡實在覺得無聊,拿起桌上的筆丟著玩,然後那隻筆挽了個花,在指尖飛了起來。

後來他再和工藤新一相識,認識毛利蘭、鈴木園子,然後看著這小子談起戀愛來。有些人的人生還真是無限順遂。鬆田陣平倒不是嫉妒,畢竟什麼都有他的一份就是了——除了談戀愛。鈴木園子經常說他長得好,但是就是太氣人,一張嘴實在可恨。好吧,我就是這樣的人。想著那幫鬨騰的人,鬆田陣平微笑起來。而後門再度打開,佐藤美和子進來歎了口氣:“……既然你的態度這個樣子的話,那叫你的監護人來吧。”

她看見鬆田陣平手裡的筆還是滿不在乎地轉起來,而且越轉越快:“好吧,好吧。如果你能把他叫來。”

但是他們彼此都清楚鬆田丈太郎是絕對叫不過來的。這個點,鬆田丈太郎要麼是還在喝酒,要麼就是已經醉成一灘爛泥。肯定叫不過來的。佐藤美和子倒沒有被激怒,隻是有些不忍——這個孩子已經無師自通了撕開童年的傷口來拒人於千裡之外,實在是一種悲哀。然後這時門又一次推開,二人僵持的空間裡突然多出一道聲音:

“……如果隻是保釋十五日以下拘留的話,保證金保釋也是可行的吧?”

乾邑晃了晃手裡的材料。“全部流程我已經全部做好了,隻差一個當事人簽字。”

剛才還在指尖飛舞的筆掉在了地上。鬆田陣平沒去撿,但閉上眼:我怎麼忘了這還有個自來熟搗亂。

陡然間被打斷談話,佐藤美和子先是有些意外,但接過材料來一看又確實合理合法沒有問題,公章齊全符合規定,於是簡單囑咐了兩句就迅速離開了。乾邑帶著厚厚一遝紙,長腿一邁坐到鬆田陣平麵前:“知道你不高興看到我。不過我好歹給你弄到了保釋材料,早點把它簽了,我們也能早點走。動作要是夠快,應該還來得及去學校還摩托。”

鬆田陣平不知道說什麼,一時間拉不下臉,良心又告訴他自己態度該好點。既然想不出說什麼,那就簽字吧。一遝紙,一開始他還有耐心一張張翻開來,後麵就沒有耐心了,乾脆隻掀一個角找簽字的橫線;他也不看,就一口氣簽下去。就是隱約間感覺對麵這成年人一直托腮看著自己的頭頂,把他看的有點發毛——這人也太無聊了吧?

說不定今天晚上臨時起意,隨手保釋個人也是有錢人無聊的消遣。這麼想一想,鬆田陣平頓時硬氣起來,筆走龍蛇一氣嗬成,把材料一遞:“拿去!”說完和乾邑一起出去了。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自己那聰明絕頂的幼馴染攜自己的親爹親媽在門口等他,看到他出來了以後才放下心:“肯簽就好。”

……什麼肯簽就好。不是保釋我出來嗎?我氣性還沒大到連保釋都不肯吧?鬆田陣平開始自我反思:我的脾氣有這麼軸嗎?

姑且把這點不合常理拋之腦後。鬆田陣平看著乾邑應該是交完材料出來了,心想終於不乾自己的事,上前去準備道個謝就抓緊走——結果在站到乾邑麵前的時候,對方居然無比自然地抓著自己的手往外走,與此同時自己的幼馴染也帶著他爹媽迅速結伴撤離——等等?

他感到難以理解,大受震撼,拚命抽手——誰知道對方抓他倒不緊,就是怎麼拽也拽不開——好好好,這麼玩是吧?你抓個高中生動鎖技,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當然在這種時刻,可能由於情緒太過激動,鬆田陣平一時忘記了本人也掌握了大量拳擊格鬥技巧,儘在門口搞起小學雞較勁。然而他這麼拚命折騰,也礙不過二人壓根不是一個量級。

要是乾邑真的隻是個四體不勤的總裁倒還好說,可惜人家的私下身份說隱晦點算是個極限運動愛好者,說直白點就是打人——咦聽起來怎麼那麼像蝙蝠俠()——再加上人家歲數比自己大了一輪,身體素質上的差距也明晃晃擺在這,抓鬆田陣平完全能連著人端上車。

現在的人口販賣真囂張啊!都賣到警察麵前了,你們不管管嗎?!鬆田陣平剛準備甩開了嗓子喊起來,乾邑就仿佛心有所感,食指準確地搭在鬆田陣平嘴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輕柔裡帶著點異常的欣喜:“你喊也沒用……雖然監護權還在丈太郎先生那裡,但是我現在也勉強算是接手了你的撫養權吧。跟我上車,我陪你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