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公司加班當然並非實話,但那也不算是萩原研二找的借口。談判到一半把人晾在一邊雖然也是一種好用的技巧,但萩原研二並不準備動用這種技巧。

我想要的東西,必定需要我用同樣的東西去交換。欺騙是一種得過且過的手段,長久不了。而且我一直都期盼著能擁有我曾在那個世界所體驗過的感情。既然起點太晚,先天不足,那就需要更誠心才行。

所以吊人真的不是好習慣,是一種明知個人魅力不夠格卻還要加以掩飾的詐騙行為……萩原研二本人對自己其實是相當自信的,也是真的想著要慢慢經營關係——誰讓事主動找到自己了呢。倒不是組織的事,是喬斯達家族有點簡單的需要。

空條徐倫偷車被抓進去了——老實說這個事件真的挺有既視感的,畢竟自己剛剛才撈出來一個自行借用副校長摩托一用的孩子。現在遠在千裡之外的美國又出了相同的事,很難不讓人產生一些聯想。

但聯想也隻是聯想了。萩原研二在一萬米的高空兩千公裡外,以時速九百公裡快速地前往美國。落地的時刻,複古的藍鳥,棕櫚樹,海濱大道,黃金海岸,落日餘暉。波瀾壯闊的大海和一望無際的天空在遠處交彙,五彩斑斕的平房掩映在灌木叢與沙灘中。即便這裡的海岸比不上夏威夷,也足以讓人心馳神往。

為那個女孩辦理保釋並不算麻煩,事實上,在美國,大量的青少年犯罪的事件,會在全國不同的地方同時發生。有些事件的過分程度會讓萩原研二回想,我小時候似乎也沒有他們做的這麼絕,組織不來這裡招生真是浪費。但是最後的結果就是我現在要天天頂著一個假名生活,而這裡許許多多犯下惡行跨越道德底線的青少年,卻還能擁有光芒萬丈的前途。他並不想批判什麼,畢竟怨恨也毫無用處。

以前他可能還會覺得人生實在不公吧,繼而怨毒地詛咒所有幸運的人;但是現在畢竟有牽掛的事物,就總得小心再小心。仿佛頭頂有看不見的天父注視,於是懇求至少看在我救過一隻蜘蛛的份上,給我一根蜘蛛絲吧。

空條徐倫被放出來了。她不認得萩原研二,但是母親此時又不能立刻來接;所以兩個人隻能坐在警察局門口等。萩原研二覺得稍微有點熱,於是甜甜蜜蜜地問女警察討了根發繩給頭發紮起來。他的聊天水平還是那麼高超,女警察被忽悠的專門找了根和他眼睛顏色一樣的,還想親手給他綁上,他拒絕了。

萩原研二目光移向一邊。他發誓自己真的隻是隨便一看——

然後又碰到了熟人。

他在這裡看到了赤井秀一。

誰知道赤井秀一來佛羅裡達警察局乾什麼,說不定FBI又有活要他接洽。但是這些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我也並非有意跟蹤,完全就是計劃之外的一次偶遇……

但是這在赤井秀一眼裡可就未必了。萩原研二轉過頭,開始腹誹:為什麼我總是他鄉遇故知?之前充當警校生的時候撞琴酒,現在從事本職工作的時候開始撞赤井秀一。喬魯諾之前跟我說,混血兒總是兩頭都不討好,我現在算是體會到了。天天橫跳的代價就是這樣,被兩邊追著打——好恨!

他突然起身。迎著空條徐倫懷疑的目光,萩原研二準備瀟灑道彆,並且走向赤井秀一。

就憑萊伊身為狙擊手時在組織內的風評,萩原研二就基本不對“赤井秀一壓根沒看見我”這種可能抱有希望。反正都是要坦白,在哪不是坦白?此人信不信我另說,但是儘等著他主動來找我的話,倒也等得到;就是可能順便還得帶一雙亮閃閃的銀鐲子。

我需要他來找我,但是不能是事件全部走向終局以後的那種抓捕,而是一次足以支撐起嚴肅談話的會麵。我需得引誘他,還要成功脫身。

並且是在美國,是對FBI的王牌?

……真是可怕。

萩原研二何嘗不想直說呢。雖然他本人也算是玩心理博弈的好手,但實際上並不喜歡這麼交流。但對方不會信的,或者說,隻會信自己的頭腦推理出的結果——抑或是事實。聰明人有時候也挺討厭的。

熱帶的樹木和城市的燈光點綴在寬闊的馬路上,海岸的海風在側麵飛遠,仿佛借著勢頭衝破佛羅裡達,越過過大西洋。金色的餘暉中,天邊的私人飛機閃閃發亮,迎接著午後海洋上的暖風,黃昏的天空蔚藍如地中海。這裡很迷人,開向電影院的出租車向來把馬路擠得水泄不通,香煙劃出細小的煙圈。而與此同時那些囊中羞澀的年輕人煢煢孑立的去填飽肚子——這就是他們一生中最好的年華所換來的。

果真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氛圍,我也已經有點陶醉了。萩原研二這樣想著,直直朝著赤井秀一走過去。當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不可忽視的程度時,對方終於認命般抬起頭對視——當然仍舊是冷靜的。萩原研二毫不懷疑對方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包括但不限於我現在開始轟炸整個佛羅裡達或者在大街上跟他打起來之類的。但我偏不遂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