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箐然將信往前頭遞了遞,袖子不小心回落了一截,露出了瑩白皓腕上的那串紫檀佛串來。
她輕聲道:“王爺……”
才喚了一聲,手中的信封便被接過。
陸箐然長長的睫毛落下來,遮住眸中如願以償的欣喜。
穆冠儒將信扣在了桌上,淡色眸中帶著涼薄:
半晌後,穆冠儒將信扣在了桌上,習慣性地去把玩拇指間的扳指,觸及到時方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扳指早在選後大典時被自己捏碎了。
想及那時的恥辱,他淡色眸中閃過一絲殺意。
“信中說你還有個弟弟,可是真的?”
陸箐然輕輕回答:“是,有什麼問題嗎?王爺。”
穆冠儒薄唇輕輕扯開一絲弧度:“沒有問題。”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好得很。”
*****
三月初春,柳葉綠過了江邊。
一大清早忠國公府門外便是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屋裡頭老太太握著沈初黛的手,叮囑著叮囑著便落了淚下來:“孩子,往後在宮裡頭一定要好好地。”
沈初黛拿帕子輕輕給老太太擦淚,不由莞爾一笑:“祖母,紫禁城裡咱們家這般近,您想進來見我就派個人知會一聲,我讓人來接您。”
沈初蔓在旁邊笑嘻嘻地道:“就是就是,祖母您就彆哭啦,再這樣姐姐要是哭花了妝,可就要重新上妝啦。若是誤了吉時,姐夫要生氣地!”
老太太一瞧見沈初黛雖是笑著,眼圈也紅紅,忙是止住了淚笑道:“好好好,咱們都不哭,今日大喜日子誰都不許哭。”
正說著沈樺安走了進來,看到妹妹這番模樣不由樂了:“沒想到阿黛還有哭得時候。”
沈初黛瞪了他一眼,隨即想起了什麼,忙是從衣櫥裡遞了一件護膝塞給他:“哥,送給你的,待你去了邊境定要日日穿著。”
沈樺安奇道:“這是哪來的?”
“當然是……我親手做的!”
沈樺安接到手一看,隻見護膝的裁邊與繡花都極為精細秀美,唯有聯合處一排的針腳繡的歪歪扭扭。
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眼妹妹,幽幽地問道:“你所謂的“親手”,就是把買來的護膝剪開口子,然後再把那個口子繡上嗎?”
沈初黛回應地雄赳赳氣昂昂:“怎麼了不可以嗎!”
不過不是她買的也不是她親手做的,而是那日春日宴臨走之時,穆家三姑娘穆宜妗特地追了上來,將護膝塞給她,懇切求著她交予沈樺安。
穆宜妗一心愛慕沈樺安,隻是礙於兩家仇怨始終無法說出口,聽說沈樺安不日便要離京便特地趕製出了這枚護膝。
她擔心沈樺安聽說是她所送不肯穿戴,特地請求沈初黛為她保密:“沈姐姐,若是這護膝是你這個親妹妹親手所做,沈公子必會日日穿戴,還請姐姐了了我的心願。”
沈初黛看著她滿懷期待的眼眸,實在沒法拒絕,但畢竟穆宜妗是穆家的人,她實在不放心那護膝,便拆開來檢查了一下,然後……繡上就成這個鬼樣子了。
她隻能能說。
她!儘!力!了!
沈樺安剛想張嘴損她,腿上便結結實實地被老太太敲了一拐杖:“阿黛有這份心就是好的,你管她是買的還是自己做的,還不快把它穿上!”
他忙是連不迭地將護膝給綁到了膝蓋間,老太太這才笑眯眯地道:“這才對嘛。”
新娘出門是由兄長背著的,沈初黛貼在兄長寬實地後背上回頭看,隻見老太太與父親並肩站在一起,父親那般嚴厲的人竟也少見的紅了眼,她便也不敢往回望生怕不小心也落了淚。
八人抬的孔雀頂大轎早已在門前等候。
臨上轎前沈初蔓偷偷湊了過來悄聲道:“阿姐,我可給你備了好東西,就塞在你那箱偽裝成話本的箱子裡了,你一定要記得看啊。”
帝後大婚的禮節極是複雜,首先是冊封禮,授予金冊和鳳印,進宮換成鳳輿,經大清門、**、端門、午門、太和門,最後才是乾清門。
折騰了大半天,直到夜幕降臨,沈初黛方才手捧玉如意坐在龍鳳喜床。
她頭蓋著鳳霞蓋頭,便瞧著黑底鑲玉繡金龍的靴子一步步靠近,最後蓋頭被掀了開來,她忍不住抬頭看去,隻見皇帝如白瓷般細致的手指捏著喜秤,平日裡蒼白精致的麵容染上了幾分喜氣,陰鬱沉沉的眸子彼時也清亮著,最深處醞釀著融融的喜色。
陸時鄞也在看她,鳳冠鑲嵌了諸多珍寶,在燈火下閃著璀璨的光,霞帔就像是天邊豔麗的光,可這一切地一切都不如她容貌的光豔動人,眸光的瀲灩清盼。
直到嬤嬤在一旁笑著提醒道:“皇上、皇後,該飲合巹酒了。”
陸時鄞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抓過那麼多次她的皓腕,卻從未真正與她牽手,今時今日也是第一次。
分明是練刀的手,握起來卻是凝滑如脂。
陸時鄞心中一動,想的卻是不知她要多費心力,有些心疼。
兩個宮女倒好了合巹酒,他接過一杯放在她的手中,自己又拿了一杯,看著她明豔如花的容顏,滿心都是歡喜。
這合巹酒握在手中,卻像是花蜜流淌在心尖。
然而事故也就在那一刹那發生,合巹酒不過入喉,隻見皇帝臉色猛地一變,突然吐了口黑血便猛地倒在了地上。
混雜著喜娘驚恐的尖叫聲,一早在門外全副武裝準備好的禁衛衝進來,看拿著地上無了氣息的皇帝與蜷縮在床上的嬌弱皇後。
為首的禁衛眼眸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即高聲道:“皇後弑皇帝,論謀逆罪論處,還不快將她抓起來!”
然而禁衛剛上前走了幾步,陸時鄞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沈初黛縮進他懷中,伸出青蔥如玉的食指指著他們,梨花帶雨哭道:“皇上,他們誣蔑臣妾,藐視皇室,您要給臣妾做主呀,不要放過他們嚶嚶嚶——”
禁衛們嚇了一跳,忍不住脫口而出:“皇上您沒死?!”
陸時鄞淡淡瞥他一眼:“蠢貨。這叫閨房情趣。”
禁衛們:……
敲裡嗎!有你們這麼騷的嗎!!這算什麼閨房情趣?!!
為首的禁衛這才不對味來,猛地蒼白了臉:“我們……好像被坑了。”
“朋友,自信點。”歌七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把‘好像’去掉吧。”
沈初黛從皇帝懷中鑽出來,突然一串紫檀佛串從鬆開的香囊中掉落出來,連著差點一起掉出來的是當初從攝政王那兒偷來的玉牌。
實際上那串紫檀佛串也是上輩子從攝政王那兒搶來的。
對,沒錯,是上輩子。
在此之前她又重生了一回。
就在上輩子帝後大婚之時,皇帝喝了有毒的合巹酒後殯天,她被以“謀逆罪”抓進了天牢。
然後——
熟門熟路鑽進了天牢裡一早備好的地道,大搖大擺地逃了出去,與蹲守在地道出口的歌七會合。
她摟著歌七的肩,笑眯眯地道:“咱們不如乾票大的,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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