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回(1 / 2)

這話一出有人憂有人喜, 憂的是沈初黛這一方的人, 喜的則是穆宜萱那方的人。宜歡公主可是穆太後的女兒, 一向是與宜妃走的親近,宜歡公主想說什麼不用猜也知曉。

可宜歡公主接下來的話卻是讓眾人大吃一驚,因為她非但未沈初黛為凶手,而是將矛頭指向了穆宜萱。

宜歡公主纖細的指尖輕點了下漣漪, 又移到跪在地上的宮女身上:“我親眼看見漣漪指使那宮女, 將毒下進酒中。這一切皆是宜妃自演自導,妄圖陷害皇後的詭計罷了。”

她俏麗的杏眸微帶著冷凝, 看了眼尚在昏迷的穆宜萱一眼, 方才穆宜萱讓人將她推下水, 就是想借刀殺人,她本想暫時忍下來不與穆宜萱計較, 沒成想一回來便撞見漣漪同那宮女謀劃的一幕,她便未著急進來,先藏在一邊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沒成想為了陷害沈初黛,穆宜萱竟是連苦肉計都做出來了, 真當讓她大開眼界。

若是放在平時, 宜歡公主因著同穆宜萱親近, 定會將此事保密下來,可穆宜萱竟是連她這個親表妹都要利用,已是讓她寒透了心。

宜歡公主一向討厭皇後, 同穆宜萱親近, 這些大家都是知曉的, 宜歡公主說出這些,想必這話絕無偏頗之處。一時之間大家的神色都變了,看向穆宜萱的眼神也古怪了起來。

就連沈初黛也奇怪地看了眼宜歡公主,仔細思忖對方是不是在給自己設套。

穆太後臉色變了,站起身沉聲道:“宜歡,你知曉自己在說什麼嗎?”

宜歡公主微揚了首,杏眸中滿是信誓旦旦:“母後,宜歡知曉。方才一番話,完全屬實,絕無虛言。”

她看了眼梁縉:“既然母後不願信宜歡的親眼所見,那梁縉帶來的證據總該信吧?”

事到如今,穆太後也清楚此事多半是穆宜萱自導自演,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之中的穆宜萱,鬨到這一步她縱使有心保她,也無計可施了。

果然梁縉遞交來的證據更是證實了宜歡公主所言不虛,如今才算是真正的“人證物證俱全”,而穆宜萱卻因苦肉計尚在昏迷之中,無法為自己辯駁。

不過一瞬,局勢調轉的徹底。

沈初黛向穆太後嫋嫋行了個禮,輕聲道:“既是幕後真凶找了出來,還請母後秉公處理才是。”

穆太後恨恨地將眸光落在沈初黛瑩白的臉龐上,隨即又掃了周圍一圈,若是這是私底下鬨出來的倒還好收場,可如今所有人都看著,等著她給一個決斷。

她意味深長地望了眼漣漪,沉聲道:“漣漪,既然宜歡公主撞見的是你指使宮女下毒,你出來講講究竟是怎麼回事。”

漣漪知曉再無辯駁的餘地,臉色早已慘白不堪,聽到穆太後此話身子猛地顫了下。穆太後此話是在暗示讓她自己將所有罪行全都承擔了下來,畢竟宜歡公主瞧見的隻有她,隻要她開口就能把穆宜萱撇的乾乾淨淨。

她自知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一死,若是此刻願替主子定罪,穆家還會看在她的麵子上好好待她家人。一番思索下,選擇什麼才是明智的不言而喻。

漣漪沒有任何猶豫,直言坦白皆是她一人所為。

她泣聲道:“都是奴婢一人所為,奴婢隻是為娘娘打抱不平,此事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與宜妃無關,宜妃娘娘完全不知情。”

這個鬨劇最終由一個婢女的死作為了結,雖是有著婢女保護,宜妃未牽扯到這樁鬨劇中,但到底也犯了治下不嚴的罪過,穆太後小懲大誡地罰宜妃禁足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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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宜歡公主被招至了慈寧宮,穆太後鬢發散開,如雲青絲落在背後,昏黃的燭光下她眼角的細紋皆被掩蓋,仍有幾分年輕時候的姿色。

她斜斜地靠在纏枝軟枕上,眸光落在宜歡公主身上,冷聲道:“跪下。”

宜歡公主纖細的身子微晃了下,知曉母後這是動了怒,可她卻依舊倔強地挺直脊背站在原地。

她不忿地開口道:“母後,兒臣今日沒做錯事,為何要跪下?”

“荒唐!”

穆太後聲音回蕩在偌大的慈寧宮中,極是威儀:“宜萱她是你表姐,就算是做錯了什麼事,你同她都是一家人,你怎麼可以當場拆穿她?你以為你今日打得是她的臉嗎?不!穆家兒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打的是自己的臉,你打的是穆家的臉。”

宜歡公主杏眸中滲出了淚光:“所以母後的意思是,無論表姐做出了什麼事,兒臣皆要無條件的站在表姐那邊嗎?”

“隻要她所做的事未損害穆家利益,你就該替她遮掩。她小時候就被我接進宮中,我讓你倆一起相伴著長大,就是想給你們培養姐妹之情,你們一向交好。今日究竟是怎麼了,你竟是對你的表姐有這般大的不滿?”

穆太後敏銳地查出了女兒對穆宜萱的敵意,可卻又不知這敵意好端端地是來自哪裡。

宜歡公主幾乎要將今日在荷花池差點溺亡的委屈說出來,可又想起鄧生的叮囑,他那雙溫柔得宛若水,卻又灼灼得像桃花的眼眸出現在腦海中,她心神一蕩便又將差點脫口而出的事咽了下去。

她抿起倔強的唇角,犟著聲音道:“倒也沒什麼,兒臣就是見她這般行苦肉計不爽而已,皇帝待她倒也不薄,她何必靠這種方法去陷害皇後。”

穆太後抬眼,輕聲道:“宜歡你可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宜歡公主也知曉這番說辭蒙騙不過穆太後,可今日鄧生相救的事卻又無法說出,便隻能咬了咬唇道:“母後,不過是表姐她成了宜妃後,便一心撲在皇帝身上,同兒臣來往的少了,兒臣心裡不舒服,今日剛好又撞見她那丫鬟密謀。”

這番緣由倒是符合她任性驕縱的作風,不開心起來才不管對方是誰。

宜歡公主身邊的宮人皆是穆太後安排的,她的一舉一動每日都會有專人彙報。隻是今日這消失的一個時辰未能傳入穆太後耳中,宜歡公主吩咐過,伺候的人也怕穆太後責怪,便也隱瞞了下來。

穆太後不知其中緣由,隻當宜歡公主鬨了小孩子脾氣,看著與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兒,她輕歎了聲。

終究是她將女兒給寵壞了,可卻總不忍狠下心來管教她。

穆太後將宜歡公主拉過來坐下,溫聲道:“宜歡,你表姐畢竟已經嫁為人婦,對夫君自是上了點心,你怎麼可以因為此事便敵對上你表姐了呢?”

宜歡公主將腦袋靠在母親的膝頭,委屈地扁了扁唇,她才不是因為耍脾氣才針對穆宜萱,可這緣由又沒法說出,可是憋死她了。

她隻能“嗯”了一聲,乖巧地說道:“母後,兒臣知曉了。母後都是兒臣錯了,您不要生氣了,生氣可是對身體不好,兒臣不要母後您生氣。”

宜歡公主一向知曉如何討穆太後歡心,穆太後瞧著她這番乖巧模樣心都化了,穆宜萱隻是侄女而已,宜歡可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寶貝女兒。

她哪裡還忍心責備,指尖輕撫上她的柔軟發絲柔聲道:“你這個小淘氣總讓母後操心,你也就隻能在母後身邊如此任性了,待你嫁了人再這般驕縱,你的夫君可就不喜歡你了。”

宜歡公主不以為意地道:“他敢不喜歡我,就直接賜死好了。”

不知怎麼地,她腦海裡又浮現起熠熠含情,勾魂蝕骨的桃花眼。

想起鄧生的俊俏模樣,宜歡公主臉微微一紅,她開口道:“母後,你可知曉宮中戲班子裡個角兒叫‘鄧生’的?”

話一說出口,她便察覺輕撫發絲的指尖明顯微微一頓,隨即又恢複了正常。

穆太後開口道:“宜歡怎麼知曉有這麼個人?”

宜歡公主微揚了下腦袋,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穆太後,見她神色自然並無古怪之處,這才又躺回了她的膝頭。

她狀若隨意地開口:“就是之前皇後敬茶那日,兒臣哭著跑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了,瞧他長得好看,便問了侍女他的身份。既是戲班子裡的角兒,怎麼兒臣從未見過他呀?”

聽到女兒的話,穆太後繃緊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他才藝不精,一直在戲班裡打下手,來慈寧宮來的少,你當然沒見過他。”

宜歡公主“哦”了一聲,想起要報答鄧生之事,她提議道:“母後,往後便常招他來慈寧宮吧,他長得好看,就算才藝不精,站在那兒至少賞心悅目。”

“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罷了,宜歡你對他如此上心做什麼?”

穆太後指尖勾著她的發絲,低聲說道:“宜歡你是金尊玉貴的公主,母後不喜歡你同那般醃臢之人來往,便是留意也不行,往後避著他。知道嗎?”

宜歡公主沒想到穆太後竟是對戲子如此瞧不起,她委屈得扁了扁唇,分明母後自己看戲看得起勁,可她連同他們見麵都不成。

真當是隻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穆太後察覺出她的不服氣,溫聲道:“你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同那些醃臢的戲子牽扯上了,傳出去可不好聽。母後是為你好,宜歡要聽母後的話才是。”

母後如此說了,宜歡公主沒有辦法隻能輕聲回道:“母後放心好了,兒臣知曉了,不會讓母後擔心的。”

穆太後這才放心,輕輕放開宜歡公主:“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宜歡公主起身,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兒臣退下,母後早些安息。”

她踏出門檻,走了不遠卻是想起鄧生不是京城裡頭的名角兒,為何落在母後口中卻是個學藝不精的戲子了。

宜歡公主頓了頓腳步,扭頭便又想往殿中走去,卻是被門口的兩個嬤嬤攔住:“殿下,太後娘娘要歇下了,殿下還是明日再來吧。”

她奇怪地望了眼母後寢宮的明亮燭火,終究還是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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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歡公主離開沒多久,慈寧宮側門悄悄打開,一個身穿黑色披風的人影被悄悄送入了寢宮內,那人徑直走到了穆太後的身前跪了下來。

他將披風的帽子摘下來,露出唇紅齒白的臉龐,那雙桃花眸子灼灼似妖,赫然便是鄧生。

“奴才見過太後娘娘,娘娘萬安。”

話音剛落便被扇了個耳光,鄧生臉頰紅了一片,那掌印在他白皙的臉頰上更是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