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回(1 / 2)

看著沈初黛略顯落寞的背影, 沈初菱唇角抿緊,站在原地遲疑了許久, 終於還是決定轉身進去。

梁勳注定要死,今日恐怕是他們最後一麵,至少她該是去看看,而且阿姐也說了。

看完便忘了他。

沈初菱這般地說服了自己,她步履輕緩地踏在青石板地麵上, 這兒陰濕易生青苔, 故而地上遍鋪了秸稈, 縱使她儘量放輕了腳步, 還是發出了踩壓在秸稈上的清脆響動聲。

地牢僅有走廊點了燈, 梁勳的身影隱於黑暗中, 聽到腳步聲響,原是以為沈初黛走而複返,開口嘲諷道:“這場博弈,我輸了, 你也未贏。沈初黛你覺得, 僅憑你就能力挽狂瀾嗎?少做夢了。”

話語出口,卻是沒有想象中的駁斥,僅有無儘的沉默在空中遊蕩著。這種感覺讓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某一日。

他滿身疼痛滾燙、蜷縮在殿中床榻上,頭暈眼花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殿中一片漆黑, 他在殿中哭鬨著說疼, 卻是喚不來一人。

寂靜一片, 似乎整個世界隻剩下他。

他忍著身上的不適,裹著棉被踉蹌地走到門邊,卻是聽見門口宮女們嗑瓜子閒聊的聲音。

“三皇子怎麼不喊叫了,不會有什麼事吧?”

“估計是病暈過去了吧,你擔心什麼,娘娘不是期望的就是如此,最好啊他因病死去,省得留在宮裡礙她的眼。”

“三皇子倒也可憐,母親出身低賤,又早早病逝,如今他不被皇後喜,整個宮裡誰敢幫他。”

“他有什麼好可憐的,要怪就怪他那個賤婢母親,趁著皇後娘娘懷孕的時候爬床,有了孩子竟還早產了兩個月,差一點便要早於二皇子出生。皇後娘娘能不生氣嗎?”

分明全身擁著溫暖的棉被,梁勳卻覺得全身宛若浸泡在冰水之中,無法呼吸。他怕門口的宮女發現了他,隻能小步小步地又挪回了床上。

他告訴自己,若是能熬過今夜,他定不會讓自己再陷於這般可憐又無助的境地。

那一日的夜格外的安靜,也格外的長。

他盯著窗外的月亮一整夜,靠著這一點光亮挨過了夜晚,直到月亮垂下天空露出太陽的光輝,他從殿中溜了出來,守在了父皇前去早朝的必經之路,故意暈倒在了他麵前,才得以吃上太醫開的藥。

他才不至於死在那漆黑、寂靜的夜裡。

憑空想起那些記憶,梁勳心頭浮上了一絲厭惡與憤恨,話語不由也冷戾了起來:“沈初黛,你為何不說話?”

卻是依舊未能得到回應,他原是以為這又是沈初黛的詭計,抬起頭觸及那張清秀臉龐卻是微怔在原地。

“你……怎麼來了?”

梁勳話語不自覺緩和下來,說出口卻覺得不對,又冷下了聲音:“你也想來套我話,亦或是覺得被我利用了,來瞧我笑話的?”

沈初菱蹲下身,盤腿坐在秸稈上,隔著地牢柵欄瞧他,他沒了平日貴公子的倜儻氣度,全身儘是尖刺,下意識地刺向周圍的所有人。

“我是來陪你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語調平靜,聲音輕輕:“今日之後,我們此生不複相見。”

梁勳眸光落在她臉頰上,心思百轉間繞到最後又成冰冷:“我不想見你,也不需要你陪。你走吧。”

他喉頭微動,最終還是吐出那句話:“少留在這裡礙我的眼。”

他們本就是不同路的人,當日喬裝逗弄沈初菱,是覺得她有趣,尤其是死命克製、卻壓不下心頭對權勢欲\\望的那副模樣,格外的有趣。

聽說她的生母也是個爬床婢女,可她的境遇卻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至少傳聞中忠國公府裡三個姑娘不分嫡束,待遇相同。

可縱使如此,她仍舊生了不折手段、攀附權勢的心,這樣看來他的行為也十分合乎常理,他這樣做是對的。

他很想瞧瞧像她這樣的人,為了權勢能走到哪一步。

所以他以元力的身份,假意用幫她討三皇子歡心的由頭將她引來,讓他沒有失望的是沈初菱終究還是來了,也為討他的歡心做了不少事。

隻是還未來得及看她的結局,賜婚便下來,他要在離開大鄴京城前步好一切局,終於他選擇在臨行前一日動了手。

沒成想到了最後,竟不是他看沈初菱的結局,而是她看他地,真當諷刺。

“我知曉你怕黑、怕靜,有我陪著會好受些。”

沈初菱聲音低柔,給這陰濕冰冷的夜添了份溫暖。

“兩國開戰必會生靈塗炭,你還殺了自己的親妹妹,權勢就這般重要嗎。”

“權勢重不重要,你最是明白。不是嗎?”

沈初菱沉默了些許,唇角輕輕蕩出一絲笑意:“在知曉大梁和親團出了事後,我才發覺在我心中,元力的生死比權勢重要。”

“可是在此之前,該是國家大義。”

她臉上的笑意倏忽不見,長睫微垂從眸中滾出一滴淚珠:“我真的很怕你死,可你為什麼要作出這種事。”

瞧見她落淚,梁勳心中某角像是被針紮了一般難受。

他沉默良久,緊抿的薄唇輕輕開啟。

“阿菱,或許下輩子,我能作出不同的選擇來。”

*****

大鄴與大梁兩國交惡,皇帝又突然崩逝,各方勢力都想橫插一腳,來占一份羹。雖是用那些伏罪書壓下了躁動的重臣們,可這並不代表著在外藩王沒有動作。

七天時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夠讓沈初黛了解許多。平日裡處理政務皆有陸時鄞幫著,上一次當女帝時,時局也無現在這般亂,這一次她倒是忙得焦頭爛額,體會到了要當一國之君的艱辛。

沈初黛不過僅是當七日,便覺得心力憔悴,陸時鄞堅持了那麼長時間,定是比她還要艱辛吧。

一想及此,她便格外地想陸時鄞。

終於熬到了第六日,她給自己放了假,獨自一人待在養心殿中,看著窗外初升的太陽慢慢西垂,夕陽的餘光悠悠地灑滿了養心殿中的每一個角落,她躺在躺椅中翻閱書架上的書籍。

陸時鄞是下了早朝遇刺崩逝地,按照往常的規律,到了第七日陸時鄞崩逝的時間點,她便能回到十四日前。

就在沈初黛翻閱書籍時,外頭卻是傳來了不小的騷動聲,她微擰了眉梢下一瞬,歌七跑進了殿中,氣喘籲籲地道:“娘娘,不好了。”

“怎麼了?”

“箐然公主遇刺了,傷情嚴重,太醫正在緊急搶救中!”

沈初黛猛地從躺椅中翻起身,她披了件外衣便與歌七一道往外走去,一邊走她一邊詢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刺客的身份似是大梁的人,應是為了報複五公主之死,便刺殺箐然公主。”

陸箐然可是本書女主,這破書這麼脆弱,若是她死了還不知曉會發生什麼事。明明隻要熬過今夜,時間便能逆轉,許多事也會改變。

可偏偏臨此之際,出了這般事,怎麼讓她不心焦。

沈初黛氣聲道:“大梁人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他們不是覺得是我殺了五公主嗎,怎麼不派人來殺我,去殺無辜的人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跪坐在一旁的宮女突然從托盤下拔出刀刺了過來,隻是還未觸及到她身體,便被生氣的沈初黛一腳踹得老遠,猛地撞在了牆上,隨即跌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隨即暈了過去。

歌七摸了下鼻子:“……這可能就是原因之一。”

這幾日刺客紛紛不斷,但每次還未等禁衛衝上來,沈初黛自己就非常利索地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