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1 / 2)

兩1相逢 柒殤祭 13652 字 3個月前

小漁船上。

聽見喻夏的回答, 塞西莉亞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海藍色的眼睛裡情緒加深,像是蘊著風暴的海, 時刻要掀起滔天大浪來。

“哦?”

她說,“那要不要試一試?”

鋒利的匕-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手裡, 金屬冷麵散發的寒光, 在貼近麵龐的時候,就激起絲絲縷縷的寒意,已經讓人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它劃破皮膚的樣子。

喻夏垂眸看見那刀鋒,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 全不似第一次經曆這種場麵的樣子, 非但沒有半分懼色, 反而冷靜地可怕。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裡讓她喜歡——”

“但女人最寶貴的都是這張臉, 她越是緊張你, 我就越想對你做點什麼。”

刀鋒一寸寸地下移。

想到能激怒薄菀的畫麵,塞西莉亞瞳孔縮小幾分,明顯的興奮從她的臉上迸現, 或許是因為骨子裡流淌的就是黑色的血, 所以對於這種原始的暴力,已經本能地感到興奮了。

那刀從喻夏眼下,慢慢地滑, 又落到她的頸間, 大約不是普通的凡品,無意間掠過她脖頸的肌膚時,印花裙子的布料劃過, 被這刀鋒挑破一個角。

她眼尾跳了一下。

利刃恰好橫亙在她的頸動脈附近。

塞西莉亞以為她感到恐懼, 正想愉悅地笑出來, 卻發現她的視線斜斜落在身側,喃喃出一句:“可惜。”

果然不該穿這麼貴的衣服出來。

“?”

半蹲在她跟前的人道:“可惜什麼?”

喻夏說道:“不該來參加這種宴會。”

塞西莉亞聽得莫名,卻聽懂了她的後悔之意,“你怕我殺了你?”

“那倒不怕,”喻夏重新轉回視線看她,語氣仍是那副散漫的樣子,大約是以往被施與暴力的時候都是疾風驟雨地落下來,她所做的隻需要咬緊牙關,等著這漫長的黑暗與疼痛過去,又或者是祈禱自己永遠不要再醒來,從沒見過這樣要跟自己好商好量的家夥,故而也生了點聊天的心思:

“隻是你手得穩點。”

塞西莉亞:“……”

喻夏笑了一下,“我這條命,生來就與窮字掛鉤,這輩子最值錢的就是今天了,穿了這麼貴的衣服,被這麼貴的匕-首奪去性命,殺我的聽說還是拉斯維加斯的有錢人,被這滔天的富貴送走——”

“也許我下輩子會富裕點兒。”

她從來沒有怕過死。

被關在漆黑的櫥櫃裡時,她祈願自己能沉寂在那黑暗裡,這樣就不必被求生和向往光的願望折磨,無邊無際的,惹人發瘋;後來被追得漫山遍野地跑,她希望能出來一隻猛獸,能結束她這惶惶不知何時被追上的不安;再後來浸在水裡,耳邊、鼻腔裡,都是咕嚕嚕的動靜,她希望有一根水草,就這樣把她拴住。

可惜還是讓她撲騰了出去。

她就像是一根草,被風吹雨淋、又被無數的鞋底踐踏,腰都疼得直不起來了,老天又降一場甘霖,讓她吊著一口氣,活了過來。

也許賤命就是這樣。

又苦又慘,卻格外頑強,不知在倔個什麼勁兒。

塞西莉亞生來就含著金湯匙出生,即便見過無數因為權勢和富貴折腰的人,看他們為了一點利益就將好友出賣、將愛人背叛,但要她真正理解這些人的恐懼,卻是不能的。

她不知道,人被窮字詛咒的困苦,有時比死更可怕。

但她能看明白,麵前的人眼睛從不曾閃爍一下,確實是不怕自己的死亡威脅,她要想獲得那麼一星半點的趣味,必然不能輕易將人送走。

於是匕-首又重新挪回她的臉上,“你不怕死,也不怕毀容嗎?”

喻夏麵上的笑淡去幾分,眼眸有些發虛,瞳孔一時間沒有聚焦,不知透過海上初晨的水霧氣,在看遙遠的哪處。

直到那鋒銳輕輕劃破她的肌膚。

她回過神來,隻說:“曾經是怕的。”

塞西莉亞盯著她看了半天,手下的力氣突然鬆了,在她的生長環境裡,即便家裡人有意保護她、沒讓她接觸到太多可怕的事情,但終歸耳濡目染,她總會聽到這麼些淒慘的故事。

生來就在底層、重複著上一輩的苦業,永遠無法擺脫命運的大有人在。

在貧民窟出生的女孩,多半跟她的母親一樣,最後以出賣自己的身體為生,道德感極低,為了錢,什麼樣的事情都願意去做。

而男孩兒通常會變成社會的不穩定因素,他們大多不願意也沒有時間接受更多的教育,最後也難逃父輩酗-酒、吸-毒等等命運。

少有人能從這樣的地方掙紮出來。

而且對這世界不帶半分恨意。

“我好像知道她為什麼喜歡你了……”塞西莉亞輕輕地點頭,在她調查到的故事裡,這個女孩兒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編劇,甚至沒什麼學曆,是這芸芸眾生裡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但沒想到,這些普通已經讓她費儘全力。

像她、像薄菀這樣的人,遊走在黑暗的邊緣,見過太多自甘墮落的,唯有像喻夏這種,被踢下懸崖千百次,也要往上爬,要去到人間的,會讓她們格外高看一眼。

惡劣如塞西莉亞,相當願意將自己變成那個製造困境的人,她特彆想知道喻夏還能掙紮到什麼地步。

“我改變主意了——”

她換成另一隻手,撫在喻夏的臉上,湊近輕聲呢喃道:“你離開她,跟我去拉斯維加斯,我比她對你更好,我會給你很多錢,讓你這輩子就變得富裕,怎麼樣?”

喻夏:“……?”

她都做好今天把小命丟在這裡的準備,但為什麼現在情況峰回路轉,她看起來好像被這個奇怪的富二代瞧上了,甚至對方還打算包養她?

忍不住偏了下腦袋,她收起臉上的笑意,確認塞西莉亞真有這打算的時候,她歎了一口氣。

“還是不了。”

“我這人除了窮,還有一些奇怪的並發症。”

“除了對死亡坦然迎接,其他任何降臨在我身上的好事,我都忍不住拒絕,畢竟逛街時候受騙的經驗已經告訴過我,所有唾手可得的便宜,都需要我付出巨大的代價。”

就像是……

蒙城的賭場。

賜予你一夜富裕的機會,也奪走了你這輩子所有走回正路的可能性。

塞西莉亞對她的拒絕倒不意外,隻用刀柄拍了拍她的臉頰,提醒道:“我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等你看到薄菀的屍體,再回答我也不遲。”

喻夏神色變了變。

她很確定自己先前感受到的嫉-妒並非錯覺,怎麼這女人又因愛生恨了不成?

“你不是喜歡她麼?怎麼不想著把她也帶走?”

走到門邊的人轉過身,船身恰好在搖晃,她抬手扶住門框,美甲上細小的顆顆碎鑽散發出耀眼的光,她的半張臉都在陽光下,側頭的時候海藍色的眼睛也被映亮。

“我確實很喜歡她。”

“但她永遠不可能乖乖地來到我的身邊——”

“既然如此,隻好讓她變成我的另外一種美人收藏了。”

喻夏:“……”

她低下頭,沉默地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就說這麼兩句話的功夫,鼻子已經完全被這鹹而臭的魚味兒弄麻痹了,如今再聞不到那惡心的、讓人反胃的臭味。

明明知道塞西莉亞的話不能當真,但在這一刻,她還是有些希望薄菀不要來到這裡。

連在劇組碰到個顏料都潔癖到瘋狂洗手的人,怎麼會受得了這種地方?何況,還是來救她。

小時候,她祈禱過太多次奇跡的發生。

她希望有神仙能將她“biu”地一下從那山村裡變出去,也希望自己能像彆人家一樣被隔著輩兒的老人護著。

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

她等啊等,後來終於學會了不再期待。

*

“嗯……”

迷糊的聲音在黑暗的船艙裡響起,林灝渾身都像是被軋過似的,醒來的時候頭仍舊眩暈得厲害,隱約記得自己喝了一杯酒,卻不知道那裡麵究竟放的什麼,竟然比她曾經爛醉如泥的宿醉後遺症都大。

聲音剛出來半截,被一道溫暖的溫度蓋住。

她驀地睜開眼睛,借著不知哪兒照過來的一點光,看清旁邊模糊的人影是誰。

柏月早就已經清醒了,以她的體質,跟林灝這種沒有經曆過訓練的人不可同日而語,剛才在女人昏迷的期間,她已經大致猜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同時也知道是誰將她們關在這裡。

是洪一的人。

季家誰能調動他,答案不言而喻,甚至還阻止她去追喻夏,可見這一次,將喻夏帶走的人肯定是老爺子的人。

雖然想不通緣由,可是柏月依然惦記著薄菀給她派的任務,試圖想辦法從這裡出去,探查喻夏的下落。

她附耳到林灝旁邊,低聲跟她說完現在的情況,又讓她接下來儘量彆亂動,引起外麵看守的注意——

“誰?”

不遠處傳來一聲動靜。

柏月還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大,暴露了已經醒來的事實,還在擔心外麵的人會不會進來再給她們倆注射麻醉,就聽見慌亂的聲音再次傳來。

“是我……上麵出事了,老大讓我們趕緊上去幫忙,船艙起火了,客人都擠成一團,底艙又漏水,老爺子好像讓煙撩著了……”

“那她們怎麼辦?”

“這時候哪裡還管得了這種事,趕緊將季家的人都送出去才是正事兒……讓她們自生自滅吧,何況她還是菀小姐的人……”

吵吵嚷嚷的聲音紛至遝來。

柏月起初側著頭,恢複自己昏迷時的狀態在裝睡,而後聽見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外頭的人慌慌張張地解了鎖就離開,腳步聲漸遠。

林灝嚇得睜大了眼睛,方才全程一直用自己的手捂著口鼻,差點將自己憋死,如今聽完那一番話,頗有些六神無主地看向柏月。

柏月側耳趴在門上,聽出外麵的人都全部離開,正準備將門拉開,發覺先前那蠢貨的鎖還扣在上麵,於是瞄了眼門縫,後退半步,從腰側摸出一把散發著寒光的鋥亮軍用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