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1 / 2)

兩1相逢 柒殤祭 13985 字 3個月前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報恩的小狐狸了?”

喻夏放下手, 有些無奈地又問了一句:“那些狐狸是怕露出真身,被當做怪物,你呢?建國之後不許成精, 你有本事也給我現出原形。”

抱著她的人輕輕笑著,胸膛都在震動起伏, 喻夏近距離地貼著她, 黑色眼眸裡都是對她的放縱,直到薄菀漸漸停歇,玩笑般地低回一句:

“我也是個小怪物。”

兩人之間的氛圍靜謐又祥和,見到她眼底的紅血絲, 喻夏回親了她, 應道, “嗯, 睡吧。”

看她還是避而不談, 薄菀緩緩眨了眨眼睛,半晌後輕輕呼出一口氣,闔上眼簾, 才剛寬慰自己來日方長, 又聽見喻夏隨口補充似的提醒了一句。

“剛才那個‘嗯’的意思——”

“是我答應你了。”

正準備投入睡神懷抱的人驀然睜開眼睛,隨後抬起雙手將她抱得緊緊的,帶著笑意、又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落在喻夏的耳邊。

“姐姐, 你這分明就是存心不讓我睡。”

喻夏答應了。

答應成為她的女朋友了。

被薄菀大幅度的動作所驚, 喻夏趕忙坐起來,看她手上的情況,重新把她的兩隻手腕捉到被子上壓著, 聲音裡帶著警告的意思:

“再亂動, 我就後悔了。”

薄菀即刻閉上了眼睛, 緊緊地,又連忙張嘴應她:

“我睡著了。”

她真不敢再睜開眼睛,隻是將自己儘可能地與喻夏湊近,哪怕兩人此刻已經你挨我、我挨你,但薄菀也要儘量增加她們互相接觸的肌膚麵積,非要喻夏將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才肯老實下來。

*

薄菀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又回到小時候,後頸、肩膀處有血透出衣服,滴滴答答地順著胳膊流下去,她就坐在書桌邊,愣愣地看著手指上滴下去的紅色。

然而畫麵一轉,沾到手上的顏色又消失了,腳步聲平穩地從門外傳來,是高跟鞋的動靜,噠噠噠,很有節奏。

她忽然手忙腳亂地起來,站在桌子麵前,拿起一支畫筆,心臟撲通撲通出巨大的動靜,而她腦袋空空,對著這畫紙,不知道該畫什麼。

視線看到書桌外的窗戶。

於是她依葫蘆畫瓢,把窗戶、天空、花鳥樹木都畫在麵前的白紙上——

腳步聲停在她旁邊。

她的心跳聲越發大了,戰戰兢兢,越是著急,調的顏料顏色就越是跟真景不同,由畫筆塗過,紙上的色塊深一塊、淺一塊,她僥幸地想,上次學的流派裡麵,要麼是抽象派、要麼是印象派,總有這種自由創作的。

然而念頭剛起,手裡的畫筆就被人抬手揮掉,飛起來的尖尖末尾從她眼前劃過,下一刻,她麵前的畫紙被旁邊的人抽走,綠樹剛塗抹的顏色飛出長長一道,畫作徹底被毀。

“你爸爸都已經死了。”

“畫這麼鮮豔的東西做什麼?”

幽幽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她忍住抱著腦袋原地蹲下的衝動,轉過身去,頭都不敢抬起來、大氣都不敢出:“媽、媽媽……我、我重新再畫,對不起,我再重新畫一幅,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怯懦又軟糯的聲音在屋子裡回蕩。

下一刻。

“撕拉……”

畫紙從中間被撕碎,滿地都落著紛紛揚揚的碎紙,依稀能看到上麵沒乾的顏料色彩,紅的花兒、綠的樹、藍藍的天,統統都成了碎片。

薄菀趕緊去找出下一張紙,又找出黑色的顏料,絞儘腦汁在構思曾經一家三口出遊時候的景象,又小心翼翼地將筆撿起來,可是還沒等蘸墨水落下,手裡的筆再次被拍開!

脖頸被人從後方按在書桌上,女人有些尖利的聲音嘶吼般響起,帶著歇斯底裡的癲狂:

“你忘了他對不對?!”

“菀菀,你爸爸對你這麼好,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出去賭-博讓你丟臉了?你不想認他當爸爸了對不對?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沒良心的東西——”

“不是!”恐懼攫住她的心臟,她的手壓在桌邊,被窒息和恐懼感覺弄得不斷掙紮,手無意間揮落了裝顏料的畫盤,水彩濺落,滿地都是交織的彩點。

“我沒有,媽媽,我沒有忘記爸爸!”

她努力地掙紮,可是掐著她後頸的力道沒有一絲一毫地放鬆,女人從歇斯底裡的狀態裡倏然安靜下來,房間從高分貝的喧鬨,一瞬間跌進死寂裡,可她的恐懼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

“真乖。”

站在她後麵的人湊到她耳邊,另一手拍著她的後背,像是有記憶以來溫柔地在夜晚床邊哄她睡覺的樣子。

“菀菀真乖,你要孝順,要記住你爸爸,他是被害死的,被他們害死的,你不要相信他們的話,嗯?”

她不住地點頭。

可是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畫麵又轉了,她手上五顏六色的顏色消失不見,隻剩下滴滴答答的紅,後頸疼得她抬不起頭來,而冰冷的地板卻在肆無忌憚地掠過她的體溫。

她趴在地上,蜷縮著身體,看見不遠處有道倩麗的背影倒抓著一支紅色的畫筆,尖細的頭部豎著,淡紅色的筆身上,有深色的、幾乎乾涸的血跡。

女人將門關起來,轉頭又對她笑:“菀菀乖,你把爸爸畫出來了,我就來接你出去,好不好?”

而她蜷縮在地上,抬手摸到自己的肩膀,明明血肉模糊、該除了痛徹心扉的感覺什麼都沒有,可是她卻摸到了被那的尖銳的東西一筆一劃刻下來的字。

是她父親的名字。

她忽然弓著腰,趴在地上想吐出來什麼,眼淚卻先落下來了,隻剩哭聲在這房間裡回蕩,帶著稚童無儘的懺悔與後怕。

“媽媽!”

“媽媽你放我出去,我沒有忘記爸爸,我求求你了,我會乖的,我畫好多好多的畫,我聽話,求求你了嗚嗚嗚……”

黑暗逐漸襲來。

不知道是跟喻夏在海上的那一遭分離,將薄菀內心深處的恐懼激發出來還是怎麼,這段幾乎被她的大腦條件反射地遺忘、甚至被自主壓抑的記憶,竟然又在她的夢裡出現。

畫麵再轉,她站在馬路邊,看見麵前的叔叔對她伸出手。

“菀菀,想去找你外公嗎?”

“外公?外公能讓媽媽彆再讓我畫畫了嗎?”

“可以啊,他是媽媽的爸爸,肯定能管得住你媽媽的,這樣,叔叔帶你去找外公,你要乖一點,聽叔叔的話,好嗎?”

“好的。”

*

喻夏的覺淺,加上公海的那一趟讓她睡得斷斷續續,好容易睡飽,竟也半夜醒了,左右沒事乾,乾脆拿著自己剛買的新手機,將雲盤裡麵存下來的梗概和存稿都理一理。

特意在黑暗又安靜的病房裡,將自己的手機燈光調到最低,本以為這樣就不會吵到旁邊床上的薄菀,誰知道正在添加思緒,忽然聽見旁邊一聲很急促的喊叫:

“姐姐!”

喻夏打了個激靈,以為她醒了有什麼事情,翻過身朝著那邊看去:“嗯?”

“姐姐,救我!”

薄菀又喊了一聲。

“什麼?”喻夏有些懵地坐起來,掀開自己的被子,下床穿著拖鞋往她的那邊走,站在床前傾身過去,卻沒聽著薄菀的回應。

借著門外很暗淡的走廊燈光,喻夏勉強分辨出薄菀正在被子裡縮成一團,雖說這人睡相一向不好,但以前在一塊兒睡覺的時候,也沒見她晚上還有說夢話的習慣。

今天這是怎麼了?

難不成從船上掉進水裡那裡,真把人嚇著了?

想到這兒,喻夏把手機隨意放在旁邊的桌上,挨著小半邊床沿躺下去的時候,心想還好自己比較瘦,但凡換個人來,彆想在這病床上跟薄菀擠在一塊兒——

虛虛把人往懷裡攏了攏,她輕聲安撫道:“在呢,救你救你,彆怕。”

睡夢中,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她的氣息就在旁邊,本來在被窩裡睡得渾身大汗、又格外不安的人,漸漸放鬆下來,嘟囔了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安靜地靠著她重新睡著。

薄菀的夢還在繼續。

噩夢場景換了一個,她始終昏昏沉沉,再醒來卻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子裡,吃喝的東西時有時無,有時味道還是餿的,她一邊吃一邊哭,心中都是惶惶,想著隻要媽媽能來接自己,她再也不跑了,也不找什麼外公了,她一定會聽話,一定會畫很多很多的畫。

她不會忘記爸爸的。

可是那些都沒有用,直到有一天,一個沉默的女孩兒半夜翻進來,就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跟她相對,薄菀先是一驚。

結果在麵前的那張臉,驀地有了更加具體的樣子,又白、表情又冷,懶洋洋地看著她,又衝她笑:

“救你出去,走嗎?”

薄菀笑出來,不斷地點頭,拉著對方的手,當她站起來的時候,看見喻夏穿的裙子變成了一條落著印花顏色的長裙,她們倆朝外麵跑去,將那山坡與村莊都忘在腦後,一直衝著光明的地方奔跑。

*

清晨。

日光照進來的時候,喻夏發現自己居然在薄菀的床上睡了個回籠覺,但是因為床太小了、昨晚睡著實在太擠,起來的時候肩頸脖子都在發酸。

她晃著腦袋,垂下一條腿,坐在床邊發呆。

護士恰好來查房,檢查她們倆今天的情況,喻夏倒是沒什麼大礙,頂多是之前落水受了點寒,手肘腳腕上岸的時候有擦破的地方,就打了針破傷風,比不得薄菀還多折根指頭。

但總的來說都不是大事,昨天觀察過,今天就可以直接出院,如今得了醫生的首肯,她們倆等會兒吃了早餐就能去辦出院的手續。

林灝和柏月昨天宿在附近的酒店,來的時候牽著手,還記得給她倆帶早餐和新買的衣服,隻是發現喻夏坐在薄菀的床邊,衣服鬆鬆垮垮的,不由提醒了她一句:

“姐妹,公共場合,收斂點。”

這麼小的一張床,居然都能如膠似漆地黏一晚上。

想著想著,林灝的腦海裡又出現了諸多不可描述的刺激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