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菀回家的時候, 喻夏正好醒來,她昨晚被折騰得狠了,最近又因為趕稿的事情弄得時間有些亂, 所以正好睡了個懶覺,一覺就到了大中午。
走出臥室的時候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當初吐槽像迷宮的房子,自己住進來之後也算是得了趣,每天沒事就在房子裡探險,發現薄菀或是上一任主人留在這裡麵的小驚喜——幾天前她還發現了一幅掛在牆上的、比這套房子還要貴的孤品。
“你在……?”
發覺薄菀拿著水壺在給陽台上自己買的那盆草莓澆水,喻夏正想阻止,卻已經晚了,隻好用一幅迷惑的眼神看著薄菀, 同時用隱晦的擔憂目光看她麵前的草莓, 畢竟是自己養了半個月的東西,發芽長葉子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放心, ”薄菀拍著胸脯給她打包票, “我一定爭取在今年冬天讓你吃上最新鮮的草莓。”
喻夏:“……”
她對此事保持懷疑態度。
但是薄菀拿出了權威, 表示自己有個朋友正是開草莓園的, 今天已經給自己講過了光照、澆水、土壤等等方麵的養草莓常識,她肯定可以成功。
於是喻夏滿懷期待地將這件事交給了她。
等到對方放下小水壺,從陽台那邊走過來,帶著金色的光落進滿室的瓷磚上,喻夏盯著她的模樣看了會兒, 忽地笑了一下。
薄菀:“?”
她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不是,”喻夏走過去拉下她的臉,揚起腦袋在她的臉側親了一下, 笑眯眯地回答她:“我就覺得每天看你都看不膩,好像可以一直這樣看幾十年上百年,直到你變成白發蒼蒼的小老太婆。”
就算是小老太婆,等到以後早上散步帶到公園裡,也肯定是讓其他老太太豔羨的對象。
她摸著薄菀的側臉,又喟歎一聲:“多好的基因啊。”
薄菀笑而不語,隻握著她的手親了親,兩人對視幾秒鐘,喻夏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往浴室的方向去了,丟下一句:“我還沒洗漱。”
結果小尾巴一路跟了進來,就在她後邊兒打轉,爭著幫她擠牙膏、梳頭發,但在她認真刷牙洗臉的時候,偏偏又靠近當那黏人的小狗狗,影響人動作。
喻夏瞪著鏡子裡的她,薄菀卻回以無辜的目光。
“誇我誇得天花亂墜,人家都做好被你輕薄的準備了——”
“結果你嫖完就走,哪有這樣的?”
吐出嘴裡的白沫兒,喻夏擰開水龍頭,借著溫水將嘴裡的薄荷味道衝掉,衝她露出個假笑,“想被我占便宜?”
她抬手往身後的方向勾了勾,示意對方湊過來一些。
薄菀便抬起頭,將下巴往她的指尖上湊,誰知喻夏動作卻逡巡而上,抬手直接捏在了她的臉頰上,將她臉皮扯得微微發紅。
“想得美。”
“我隻喜歡誠實又乖巧的小朋友。”
薄菀:?
她露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三分靠情動,七分靠演技。
“姐姐這話可冤枉我了,我哪裡不誠實了?方才我又哪兒說錯了,改還不行嗎?”她甚至打好了腹稿,準備將自己之前的那些情史一一交代,隻要喻夏想聽,什麼樣的故事她都肯說。
誰知喻夏瞥了她一眼,眼尾勾出盎然笑意,爾後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每次你聊到不想聊的話題時,就會用笑容敷衍過去嗎?”
薄菀怔了下。
還沒等她反駁,喻夏鬆開手,又替她揉了揉剛捏紅的地方,“不用交代。”
她說:“什麼時候想告訴我,我就什麼時候來聽。”
*
槿城,另一處小區內。
林灝看見站在客廳門口的柏月,發覺她從著急換鞋的狀態變成茫然,於是立即了然,出聲詢問:“你老板找你?不用去了嗎?”
柏月有時候也摸不透薄菀的心思,況且對方心情好的時候又慣愛跟她開玩笑,她隻好根據對方的明確指令來判斷自己要怎麼做。
當這種一開始找她、後來又主動掛電話的時候——
說明薄菀已經沒打算喊她了。
定了定神,她出聲道:“嗯,不用去了。”
林灝抬手摸了摸脖子,本來聽到對方出門的聲音,她心底有些慌亂,總是怕這人一聲不吭又消失很長一段時間,往日裡這樣她還不怎麼擔心,但這兩天可不同,畢竟昨晚……她將人騙到了床上。
長久以來的心願終於實現,卻讓她覺得自己有些卑鄙,像是玩弄了直女的感情。
哦不對。
是直女的身體。
但是……
她自己是下麵那個啊。
腦子裡打了個結,林灝想不清楚,卻憑著本能追出來,然而這會兒兩人在玄關處大眼瞪小眼,她又覺得尷尬,眼神躲閃半天,不敢和柏月對視,半天吭哧出一句:
“那要不要吃個早餐?”
柏月盯著她,具體來說是盯著她的動作,順著她的指尖看到了她頸側往下的一些玫紅色痕跡,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指尖,目光直勾勾的,人卻不吭聲,既沒答應,也沒否定。
被這視線燙著了,林灝等了半天沒等來下文,被她看得逐漸局促,慌亂地放下手,囫圇出一句:
“昨晚……”
“昨晚……”柏月也跟著開口。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著,又在下一秒都變得麵色通紅,柏月本來多直接的性格,如今仿佛也無師自通了什麼叫做羞赧,隻覺周圍圍繞自己的空氣都升了溫度,明明是深秋的清早,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暑熱感。
林灝本來也有些不自在,但發現她會害羞,便不由自主盯著她看。
等到柏月目光再轉過來的時候,她想通了什麼,笑了一下,很誠實地開口:
“昨晚的事情,對不起。”
柏月:“?”
她疑惑片刻,“為什麼跟我道歉?應該我跟你說對不起才對。”
兩個小傻子大清早地在做完了極親密的事情之後,又紛紛因為自己的舉動而內疚不已,誠懇地道歉完,相繼愣住。
林灝:“我昨天裝作喝醉了——”
柏月:“我知道。”
在林灝的目光從不可置信、驚訝轉變成社死的窒息之後,柏月走上前,將她的衣領拉好,把那顆草莓印給擋住,垂下眼眸,喉嚨動了動,又慢慢出聲解釋:“我……明知道你是喝醉,還是占了你便宜,是我不對。”
原本林灝還挺高興她樂意留下來的,可是話聽到了這裡,眸光裡的顏色漸漸暗淡下來,她仿佛懂得了什麼。
於是轉過身,佯裝要進屋的時候,隨口拋下幾句:
“沒關係。”
“舒服的人是我,不算你占便宜了。”
“明知道你不喜歡我,還裝醉酒騙你,後麵的事情更是我促成的,你不用多想。”
她其實是想說,沒關係,不用有心理壓力,畢竟咱們這就是春風一度。
可是。
大約心底終究委屈了。
她還是沒忍住把真相說出來,並非說給柏月聽,而是在告訴自己,對方一直以來的好,都是基於人道主義的善良關懷,隻是她一直以來都在自欺欺人罷了。
也許,她本來就不該想著把直女拉入這個世界。
背對著柏月,她低頭看著地板,本來該因為開葷而高興,畢竟以前她也是這樣的,找1什麼的,最初不過是圖自己開心,何必真情實感談戀愛呢?反而會受傷。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根本沒覺得自己“長期吃素”一朝破例的快樂,反而心中很是難受,也許是在這次的人身上,她真的花了太多的心思。
虧她之前還勸喻夏談戀愛的時候不要太認真。
誰知道。
最後栽跟頭的人卻是自己。
一時之間,林灝想了非常多的事情,也勸了自己很多的理由,十分費勁地、想要喚醒自己的理智,放棄柏月這個人。
然而下一刻——
她就被轉了過去。
柏月手足無措地看著她,想要去找紙巾給她擦眼淚,在附近又沒看到紙巾的痕跡,而且林灝抬手將她推開,揉著眼睛解釋是屋裡風太大了,頭壓得低低的,不肯讓她看到自己丟人的樣子。
兩人一個推、一個湊,後來柏月怕自己的動作力氣太大將她弄傷了,想了想,隻好掐起她的腰,像是抱小孩兒一樣把她舉起來抱到懷裡,讓她推不開,出聲道:
“沒有不喜歡你。”
“彆哭了,嗯?”
林灝眼淚啪嗒啪嗒地掉,鼻子也塞、耳朵也堵,被她這樣抱著,便又往她的肩膀上趴,鼻腔濃重地勒令道:
“放我下去。”
“不,”向來被薄菀稱作又笨又軸的人,如今總算也開了點竅,“放你下去你就要跑進屋裡,要是把門鎖了,我撬開呢你肯定生氣,我不撬開呢你就不會再見我了。”
林灝:“……”
她悶悶地抬頭,一時間竟然被這句格外實誠的話鬨得哭笑不得。
如今仔細看自己的處境,她覺得被這樣抱著丟人,又動了動腿,想下去,柏月拿她沒辦法,隻好往前走兩步,將她抵在牆邊,不讓她走。
“好了,我不生氣,我就是剛才情緒不太對,可能是最近要來親戚了……”
她囫圇地解釋著,將那些情緒都壓在心底,麵上卻維持著冷靜的樣子,“我是成年人了,才不會因為彆人不喜歡我就怎麼樣呢,我又不是錢,怎麼可能人人都喜歡我?”
柏月微微壓低身子,抬手撐在牆上,看著她淚盈於睫的神態,一字一頓道。
“彆人喜不喜歡你,我不知道——”
“但我喜歡。”
“而且很喜歡。”
方才林灝光顧著哭了,隻覺得她說的所有話都是自己不願意接受的,光用耳朵聽了、根本沒過腦子,現在聽著柏月再重複,總算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淚滴還掛在睫毛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