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的太委婉。
很怕給喻夏什麼壓力。
穿著紅裙的人卻看了看鏡子裡的方向,見到她站在自己的身側,而這室內的顏色都被炫目的紅所覆蓋,曾經這個顏色最讓她討厭和害怕,總伴隨著無數的疼痛壓在她的身上,故而她很不喜歡,也不會試著在任何人麵前穿出這種色彩。
尤其是在回家鄉的時候,逢年過節喻仁君總要因為她的衣物來評判她是否變得富裕、是否在外麵藏了錢沒有帶回來;而在鐘鼎的工作室,她隻是個寂寂無名的小編劇,永遠沉默地像一道影子,鐘鼎不願意讓彆人看到她,她也不願意暴露在更多人眼中。
久而久之,她都快要忘了,她的人生最初是該為自己而活的。
她就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不會再有那些痛苦的事情降臨在她的身上,而紅色除卻血液之外,在這國度裡的另一重含義裡,便是喜慶、祝福的顏色。
幸福終於姍姍敲響了她的人生大門,她又為什麼要拒之門外?
電光火石間想到這些,喻夏笑出來,聳了聳肩,主動朝著薄菀的方向湊去,十分自然地親了她一下,“有這個想法,沒想到你的行動比我都快。”
“要結婚,要辦一場最風光的婚禮。”
我要和你永遠幸福。
鏡子裡映出一對洋溢著幸福與快樂的笑容,乍看過去,倒是十成十的相似。
*
金蘭獎現場。
司機將門打開,薄菀下了車,走到喻夏的旁邊,牽起她的手,一起朝著長毯的儘頭方向走去,因為她的模樣太過出色,而喻夏的氣質又正好,許多在現場的媒體人都條件反射地舉起鏡頭。
等到拍下她們倆的模樣,才來得及問身邊的人:
“剛才走過去的那兩個是誰?哪個明星?感覺這顏值也太好了,有點眼熟,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是不是快紅了?”
身旁人無奈道:“眼熟是因為她前兩天上了財經新聞吧?這不就是蒙城那位賭王的孫女,將億萬家財捐出去,一心一意要當導演的那個嗎?”
有聰明的另辟蹊徑,知道現在的網友們多半都是顏狗,就喜歡漂亮的美人,準備就此發一篇獨具一格的通稿,還有的決定以“美人”為主題,打算把《明月傳》上下的漂亮女人都放在一篇稿子裡,又體現自己資料的新鮮度,又能蹭一蹭最近大火的《明月傳》熱度,不愁沒有點擊。
他們的彎彎繞繞喻夏並不太清楚,她隻是能感覺到牽著自己的手很暖和。
很熱。
甚至有些出汗。
她轉頭看著身側的人:“緊張?”
問的時候聲音裡還帶著笑意,讓薄菀一聽就跟著放鬆下來,而後與她對視,也跟著笑出來,“緊張啊。”
她湊近,小聲地回答喻夏,兩人姿態親昵,眼中的笑意俱是真誠,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她們的關係,“彆人隻以為我跟朋友走紅毯,哪裡知道我是在跟女朋友走紅毯。”
喻夏彎了彎眸,“現在就緊張?結婚的時候是不是要我把你抱過去啊?”
聽她這麼說。
薄菀登時想到了自己到時候在婚禮上因為太緊張沒力氣,被老婆抱著走的丟人樣子,瞬間腰也直了、腿也有勁兒了,甚至拉著喻夏快走了兩步,小聲哼哼道。
“休想。”
“要抱也是我抱你。”
兩人一路到《明月傳》的劇組位置坐下,很快,金姐、寧致圓和梁秋梧就都也到了,她們坐在前麵的那一排,梁秋梧時不時地回頭來望喻夏,然而每次回頭,都會收到一道似笑非笑的警告目光。
等她與薄菀對上的刹那,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於是鵪鶉似的轉回頭去,在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旁邊的寧致圓看她肩膀抖了抖,以為是這裡的場地太冷,抽空吩咐自己的助理多送了一件厚外套過來,梁秋梧展顏對她笑了下,兩人這互動的一幕就被現場的媒體拍下來。
想也知道,cp粉們又有糖可以磕生磕死了。
喻夏倒是無所謂,反而是薄菀,覷見她這慫樣,很是看不上眼,拉著喻夏的手,發覺有些涼的時候,將自己下車時候多帶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嘀咕了一句:
“姐姐的眼光真是……”
喻夏斜睨過來:“嗯?”
頓了頓,薄菀求生欲極強地補充道:“大有進步。”
從梁秋梧到她——
可不是大有進步麼?
一句話誇了兩個人,又暗暗貶損了另一位,喻夏聽得失笑,卻不跟她計較這個,隻懶洋洋回了句:
“你也一樣。”
*
場外。
林灝穿著厚衛衣,將手揣在柏月的兜裡,與她從這場地附近路過時,多往裡看了兩眼:“哎?最近這裡是不是要辦金蘭獎?你家老板跟夏夏應該都在裡麵?”
柏月往那裡麵望了一眼,她已經沒再跟在薄菀的身邊,不必時時掛念她的安危,但是前半生的訓練已經成為本能,讓她往那邊多看了會兒,才收回目光,漫應了一聲:
“嗯。”
“你不去看看?”林灝眨著眼睛暗示她。
柏月很輕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在衣兜裡把她的手牽得更緊了一些,低聲應道:“以前我需要看著她,但是之後的日子,我隻需要看著你就行了。”
她說得十分正經。
但聽起來,卻比林灝筆下寫過的任何一句情話都要動人。
於是得意地往前走了兩步,將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拉出來晃了晃,“那你可要看好了。”
這冷風太盛,最近又是寒潮即將來臨的時間,無論南北,都是難見天日的冷冽,見她的手不一會兒就在空氣中凍得微紅,柏月趕緊將她的手拉著放回兜裡,想了想,又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分了一半纏繞到她的脖子上。
做事的時候總是很認真、很專注的人,不自覺地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魅力。
林灝看著她,忍不住想踮腳親她一下,沒等她有動作,卻被柏月忽然抬手拉到懷裡,一輛單車擦著林灝的身邊過去,急刹車的動靜在地上劃出了響亮的痕跡,林灝回過神來,與柏月一同看去。
一個胖子腋下夾著文件包,匆匆忙忙往前走,地上掉了許多的A4紙,上麵油墨文字打印得滿滿當當,一看就是同行。
林灝低頭撿了一張,將他喊住:“哎,你的稿子——”
對方轉過頭來,笑著跟她道謝,再一抬頭,兩人俱是愣住。
這人……
分明就是鐘鼎。
林灝還在怔楞間,鐘鼎已經將紙張匆忙搶走,轉身騎著共享單車走了,再不見之前飛揚跋扈的模樣。
她被柏月重新拉回懷裡,想檢查看看她有沒有受傷,結果她卻擺了擺手,忽然原地蹦了一下,抱著柏月的脖子,興奮道:
“蒼天有眼,竟然讓這姓鐘的狗東西落到今天這步,哈!”
柏月眉目溫柔地看著她,好脾氣地聽著她的感慨,隻是捂著她的手,怕她著涼。
林灝跟她說得高興了,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當初這個可惡的老狗怎麼對喻夏,說到後麵,又抱著她的脖子,狠狠親了個結實,不管來往人的目光。
“大家都過得越來越好,真好啊。”
遠處。
金蘭獎場地裡,主持人的聲音如報喜,不斷傳出:
“第57屆最佳導演獎——薄菀!”
“第57屆最佳編劇獎——墜明!”
……
天上飄下小小的六角形碎片來,走出場地的時候,喻夏幾乎靠在薄菀的身上,雖然現在比起夏天的時候已經胖了一些,但沒脂肪時候的畏寒本能已經刻進骨子裡,常年待在槿城那樣偏熱帶的地帶,著實受不了這大雪紛飛的冷意。
薄菀笑著攬著她,不管誰來搭話都不肯鬆手,過分親昵的意味讓旁人品出許多味道。
“下雪了!”
喻夏眨了下眼睛,將眼睫毛上剛被風吹過來的雪花給眨碎,又有些驚訝地看著遠處的天空,抬手想去接雪花。
旁邊的人點了點頭,卻不讓她抬手去碰,很久不挨過凍的人沉迷玩雪很容易生凍瘡。
她輕哄一聲:“喜歡的話,以後每年冬天都帶你來看。”
想了想,喻夏收回手,“也對,以後還有很多個冬天。”
往後的日子裡,她不需要再挨凍、也不需要再穿那些很醜陋的衣服,更不必時刻受著威脅、在又破又小的屋子裡,就對著一台電腦,瑟瑟發抖地敲打鍵盤。
有人會給她溫暖。
也給她一個家。
“春夏秋冬,以後的每一年,隻要你在,我就對四季永遠充滿期待。”薄菀珍重地執起她的手,親吻了一下。
夏天是最絢爛而熱烈的。
正因為對夏天懷有喜愛和期盼,這心便永遠是熱的,而這份炙熱,能伴著她度過溫暖的春、和煦的秋,還有嚴寒的冷冬,一切隻為迎接那個最璀璨的季節。
四季輪轉,盛夏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