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一(2 / 2)

兩1相逢 柒殤祭 11541 字 4個月前

楚思瑾失魂落魄地,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整個人口中隻剩兩個字:“錯了……錯了……”

一切都錯了。

若是她當初進宮的時候,走到蘇成雅身邊時不是為了複仇,該有多好?

*

夜半。

楚思瑾聽見外麵的落雨聲,忽然醒了過來,她想到從前睡在那張鳳塌邊的日子,那人怕她冷,總是讓人將那榻墊的厚實暖和,等到後半夜宮裡的人都睡下、皇帝也不會來後宮的時候,就將她偷偷地叫起來,讓出半邊的位置,拉著她睡下。

那時候的被窩有兩個人的溫度,從來都是暖融融的。

想到冷宮裡的一切,她開始擔憂蘇成雅是否習慣,於是她夜半起來,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找到了自己的人,聯係了宮外的蘇丞相,想要換蘇成雅的平安。

從前她隻是這宮裡最普通、最弱小的一個宮女,誰來都可以掐死,能活到現在不過是因為容妃蕭望、西南王劉起,還有皇後蘇成雅護著,現在她成了宮妃,還是蕭望手底下與她關係最親密的宮妃,又得了皇帝的寵愛,人人都將她視作眼中釘。

在這樣危險的境地裡,她卻學會了怎麼樣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全因她想保護一個人。

那人是她在蕭望那裡的軟肋,卻也是她自己變強的盔甲,楚思瑾決意要將自己的罪孽贖清,她走上了另一條不歸路。

冷宮中。

聽見窗外的雨打芭蕉聲,蘇成雅也睡不著,在床鋪裡翻來覆去,往日裡若是這情況,早不知道多少宮人進來問安,又嚷嚷著要請太醫來看看,可她現在已經不是皇後,沒有人來落井下石已經是萬幸,不能指望旁人雪中送炭。

唯一願意跟著她來這裡的貼心人,正在腳踏上睡得滾熟,這位姑姑年事已高,白天裡又自己將那些雜活兒都包攬了,進進出出忙的腳不沾地,夜裡便也睡得熟,實在難被吵醒。

蘇成雅向來體恤下人,她也不忍心將人叫醒,隻是看著窗戶外的方向,目光仿佛能透過這深邃的宮牆,一路往外看去,看到那個讓她牽掛的人。

她其實早就知道楚思瑾是因為什麼而來。

既然對方……不願意放棄複仇,執意要走到今天這步,想著往日的情分,蘇成雅動了動指頭,在這床鋪間無聲默寫自己曾經抄寫過的那些佛經——

她希望楚思瑾能平安、喜樂。

前半生已經陷入血海深仇裡,後半生若是得償所願,希望她的人生能變得更好一些,不要再苦了。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才五更天,姑姑就已經醒了,本來輕手輕腳地想出去打水,免得跟那些在冷宮裡待太久、脾氣古怪的宮妃們碰上,但是轉頭看了眼床鋪的方向,卻跟蘇成雅的視線正好對上。

“娘娘,您這是一宿未歇嗎?”

姑姑震驚地問她。

蘇成雅搖了搖頭,衝她笑得溫和,還是往日那副模樣,卻提醒道:“已經不是娘娘了。”

“三姑娘,”姑姑很快改口,或許是想到從前在丞相府的日子,她的眼淚又有要落下的架勢:“從前您在府裡,分明是嫡出,可惜處處都被大姑娘和二姑娘欺負,當年您無意進宮,與這老皇帝作伴,本來定的是二姑娘,誰知……”

“姑姑。”蘇成雅溫和又不失威嚴地提醒了一句。

“我曉得,在這宮裡,說話做事總要謹慎小心,免得惹禍上身,可是……”姑姑替她抱不平,抹著眼角說道:“如今已經在冷宮裡,生死不由己,如何說不得幾句暢快話呢?三姑娘您這樣好的人,一生行善積德,為何老天偏偏不開眼,少時讓您碰見那些家人,如今嫁了人,卻不得夫家的庇佑……”

蘇成雅的命,實在是太苦了。

但對方卻隻是淡淡地笑,好像並不在意這些,知道她這傷春悲秋一時半會兒沒完,隻好出聲轉了個話題:

“姑姑,昨夜下了一宿的雨,外頭那盆梔子花,你幫我看看如何了。”

她說:“左右現在冷宮閒來無事,以往六宮總有諸多事務要料理,現在倒是清閒了,我也該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姑姑隻好止住自己的話,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沒過會兒,推開門,外麵的冷風應著她的聲音一並傳入內間。

“三姑娘。”

“昨天夜裡怕是風大,那盆早就倒了,土隨著流進來的水落得滿地都是,花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這梔子花,怕是活不成了。”

那聲音在風裡忽高忽低,但是傳到這裡麵卻足夠清楚,原本蘇成雅已經從床上坐起來,準備去看外頭的景象,將那盆梔子花當個念想好好養護起來,權當是紀念自己這片獨自盛開的心意。

可聽到這裡,她卻跌坐回去。

耳朵裡、腦子裡都是那句“怕是活不成了。”

她麵上的笑沒了,忽而抬手捂著胸口的位置,不知道怎麼感到鑽心的疼痛,扶著床半天沒緩過來,等到姑姑抱著那盆殘破的梔子花進來的時候,她又搖了搖頭,低聲道。

“也許。”

“這就是天意吧。”

*

皇後跟楚思瑾的故事就從這裡分道揚鑣。

楚思瑾聯合蘇家的丞相,暗地裡悄悄收攏兵權,而在後宮裡,她又聯合蕭望,給老皇帝下了慢-性的毒-藥,左右這皇帝年事都挺高,又還像年輕的時候一樣喜歡跟年輕的妃嬪胡鬨,不多時宮裡就傳來他昏迷不醒的消息。

朝堂的競爭正式進入白熱化的階段,蘇丞相收攏了京城的兵權,而西南王則起兵一路從南邊打進來,兩邊的人馬很快就在城門口相見。

短兵相接,俱是血流成河。

後宮忽然起了火,過去給蘇成雅賜毒-藥的人因這變故,被攔在了半道上,等到去的時候,隻發現了宮中留下的兩具麵目不清的屍體。

宮外無人知曉的小道兒上,楚思瑾牽著馬站在那兒,等著裡麵出來的人,兩人相見的時候,俱是一怔,隨後,男裝打扮的楚思瑾將繩子塞進她的手裡,匆匆道:

“我知娘娘已經不願意再信我。”

“但我從未害過你。”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回到你該去的地方,無論哪裡,此生不要再踏入這是非之地半步了。”

她沒有說自己這幾個月來都付出了什麼代價,曾經因為蕭望的懷疑,她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被動了私刑,有細細的針紮進她的身體裡,早晚要遊入心臟,她早該知道,上了那條船,即便讓所有人覆滅,她也難逃。

從頭到尾,她隻是蕭望和劉起的一枚棋子,如今他們大勢已成,當然不需要她這個知道太多的人留下——

隻是希望,蘇丞相能夠阻止他們。

楚思瑾低著頭沒有再說話。

姑姑扶著皇後上了馬,臨走之前不忘瞪她一眼:“若是再害我們娘娘一次,你定不得好死。”

蘇成雅將她的話止住,隻是深深地望著她,聲音還似她們初見那般溫和:“若我問你,現在還願不願意跟在我身邊……”

“不願意。”她很快回答,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頭道:“不願意的,從一開始見麵的時候,娘娘就知道了,不是嗎?”

從一開始,蘇成雅就知道了她是誰。

可仍然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她。

她已經將人害的這麼慘了,如今隻要蘇成雅能夠平平安安,後半生忘掉她這個背叛者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是錯誤的軌跡。

蘇成雅不再說話,隻安靜地坐在馬上望著她。

楚思瑾背過身去,揚起聲音道:“娘娘知道,我這一生,追求的隻有大仇得報、還有還我家人一段清白,如今家仇不報,怎敢苟且?”

風將宮裡的火焰味道吹了出來。

那些燎人的風,把心裡叢叢生出的剪不斷、理還亂的藤蔓一把火燒的精光,在這風裡站的久一些,楚思瑾就會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她們這樣就可以剪掉這段孽緣,讓一切都回到剛開始的地方。

假如可以重新來過,她一定不再騙蘇成雅。

她一定會很認真地回應對方的心意,而不是總心虛地躲躲藏藏,原來感情一開始錯了,後來無論怎麼彌補,都難以修正回來。

可惜。

她們不能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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