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1 / 2)

也不等明珠說什麼,一旁的管事已經:“嗬——”

管事年紀比明珠還大,一下沒受得起刺激,兩眼一翻,直挺挺就嚇暈過去了。

“哎——”明珠本能地一把扶住,半撐著管事,看向身影透明的容若,內心亂成一團。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他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是該先關注兒子有了又沒了這件事,還是管事不會是被嚇死了吧這件事。

青陽倒是很熱情的上前,態度比之前剛進府的時候真誠多了,托著管事看了一下:“沒事哈,就是年歲大了,本身陽氣又低,被陰氣一衝,才厥過去。”

青陽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承認失誤:“是我沒考慮周全,要早注意到管事老爺子是這情況,我就請他先回避了。”

讓陰魂能在白日被人看見,做的加持自然是增強陰氣。管事被容若受過加持的陰氣衝撞了一下,不但是心理上被嚇暈過去,魂魄還有些不穩,竅門鬆動,隱隱有些和陰氣相通的意思。

“為了老爺子好,還是把他送出院子去,我順道把這撞鬼的記憶封了。”青陽要了丹砂,在掌心書下符籙,取此時天地之陽氣,將管事鬆動的竅門重新封上,又將關於撞鬼的記憶拔除了。

都說撞過鬼的人容易再次撞鬼,那是因為留有前一次的記憶,平時膽氣就低,陰鬼自然更容易趁虛而入。

“您看這意外弄得……”青陽處理完一切,撓撓頭,靦腆地說,“不然我給您府上做個法陣吧,鎮祟驅鬼,保家平安——這次就不收您銀子了。”

青陽說著,還流露出忍痛的目光,大吸了一口氣。

這可是一大坨羊毛啊!怪我沒細心,怪我心太軟。

明珠木然看看青陽,又看看青陽身後的兒子:……那我還要謝謝你嘍?????

…………

管事的意外,暫且將明珠的情緒平複了一些。青陽特地幫忙把門關上,納蘭家爺倆走到遮雨簷下訴衷腸。

其實也說不出什麼,因為生死簿被毀的關係,納蘭容若滯留在府中也有十幾年了,剛死時想說的、不想說的,這些年早對聽不見也看不見他的明珠說過。而明珠,他的情緒就複雜多了,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說、想問:

這些年,你一直就在府上嗎?那沒人能聽見、看到你,你是不是很孤獨?為什麼你還沒有下去投胎,是有什麼執念未了?你知不知道爹這些年多麼想念你?既然如此——

你他媽好不容易能和你爹我見麵了,你就跟我說你要去個道觀辦私塾?!!

納蘭明珠一句“不孝子”差點就要吐出嘴邊,便聽大兒子充滿感情地喚了句:“爹。”

“……”納蘭明珠心裡一切的情緒,都差點化作男兒淚。

什麼辦不辦私塾,都不重要了,能打破生死相隔,他還有何所求?明珠頗受觸動地迎上前一步,握住納蘭容若伸來的手:“我兒!”

納蘭容若麵帶憂愁,略有些吞吐的說:“爹……以後……”

明珠:“你儘管去,如果私塾是你想做的——”

納蘭容若:“可不可以彆讓丫鬟燒折子、政事給兒子看了?兒子死都死了,就想看點詩詞歌賦……”

明珠:“……”

納蘭容若:“……”

…………

明珠是怎麼也沒想到,他請了頓飯,還白饒了個兒子。

也不知道那道士給容若灌了什麼**湯,不管他怎麼勸,容若是鐵了心一定要去那什麼小窄巷,做個私塾先生。聽容若的意思,那小窄巷還是個貧民窟,搞私塾也連個地兒都沒有,這,這咋教?他兒子錦衣玉食活這麼些年,就是死後,香火、紙錢、書本也沒短缺過,一下要去那種地方,明珠心疼。

“哎,說什麼彆招人耳目,老二老九一個都沒來送大師,不講義氣!——呀?那倆箱子是啥?”大皇子坐在城門邊酒樓裡,往外看,外頭就是青陽大師的車隊。

明明來的時候隻有兩輛馬車,這回去又多了一輛,還有納蘭府的人往上抬箱子,看著還挺沉。

明珠感覺老臉有點疼,含糊地說:“……子。”

胤褆:“啥?!大聲點!”

明珠氣悶道:“銀子!兩箱銀子!”

失而複得,最怕得而複失。兒子說要辦私塾,去苦地方,明珠阻攔不了,那還不得多多備錢嗎?

胤褆哪知道納蘭府裡發生的這個小秘密,就連管事的記憶都被消了:“嗨!”大皇子那熊掌一下就糊明珠肩上了,“我早跟你說吧!給銀子就行了。不聽我話,現在還不是乖乖送銀子?”

明珠被噎得直想瞪眼,但很快又忍不住望向已經駛往城外的車隊,神情不受控製地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失而複得的兒子,才見不到一時三刻,說的話不過幾句,便要送離身邊。他多想讓容若留下!可大業未成,容若的心又不在朝堂上,與其強留他看自己趟這趟渾水,不如送得遠遠的,去那小道觀,做容若想做的私塾先生。

兒子都得天恩寵,遇到青陽大師這樣的貴人,得以再入陽世,他還有什麼所求!可,到底是不舍啊……

胤褆哪知道明珠是舍不得容若,還當是舍不得銀子,看明珠表情確實沉痛,安慰道:“哎,你也看開點。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他一個最近看到銅板都眼睛發綠的人,說這話都能泰然自若了,儼然已經有了些大師的風範,“沒了就沒了。沒丟啥重要的東西就好了嘛!”

明珠:………………嗚!

·

這次出差收獲頗豐,青陽進觀就吆喝了:“來啊!看我滿載而歸!”

不但帶回了一加二整整三箱銀子,還拐回了個私塾先生。

想起這個,青陽突然低下頭瞅瞅箱子,喃喃:“對啊……九殿下真摳!幫他解決那麼大一案子,就給一箱銀子?還不如明珠大人大方,又請客又捐錢。”

納蘭容若剛從馬車上飄下來:“…………”

青陽也就隨口一說,下一秒注意力就轉到陳圓圓身上去了:“——這個時間,圓圓你怎麼回觀了!不是說酒樓開了嗎?這會兒不正是生意興旺的時候!”

陳圓圓哪知道青陽今天會回,她就是回來跟鼇拜宅鬥,好穩固自己每日的香火的,聞言趕緊一捂腹部,抬袖遮臉:“正是不太方便的時候……”

“……你不要驢我!!女鬼哪有月信!”青陽一下站起來了,站在高高的車輦上,“扣你月俸了!!”

陳圓圓霎時仿佛要死了一樣:“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東家,我也是做好了安排的!”

一個真正有手腕的掌櫃,哪有一刻不停地親自盯生意的,她這是故意釣魚,準備借機清理一下員工。

“……”青陽還是眼神狐疑,但慢慢從車輦上滑下來了,“給大家介紹一下吧,這位是納蘭容若兄。”

說完新人,青陽又指著觀內對納蘭容若道:“那個菜地裡藏的蘿卜,是鼇拜,鼇中堂。還有這位假裝月信的女掌櫃,是陳圓圓。”

“……”納蘭容若驚呆了,一方麵是為了這些未來同僚的身份,更是因為他們所乾的事……

鼇拜和陳圓圓老臉都被青陽揭沒了,一個臉紅脖子粗地從菜地裡躥出來,一個麵帶薄紅,但無一例外,都是在用審視、提防的目光,看著納蘭容若。

陳圓圓張嘴就來了:“唉,妹妹真是心疼獒兒。不僅要從香火裡摳出給陰兵、還有妹妹我的份兒,今兒起,又得多加一人了。”

鼇拜也被陳圓圓茶過幾次,心裡雖清楚這是挑撥離間,但說得也是不爭的事實,頓時粗著嗓子喝道:“私塾先生?哼,老夫可不管。這菜園子是老夫的地盤,那夥房,是這小妮子的居所,你要住哪兒,自個兒尋去吧!”

鼇拜暗暗憋著壞呢,青福觀攏共就這點大,菜地等同於院子,再去掉夥房,那不就隻剩主殿、偏殿、寮房了?後院是小道士的浴堂,也是禁區的。

“香火也是。”陳圓圓的眼淚說來就來,“原本就不太夠分了……”

“……”納蘭容若漸漸露出茫然無措的表情。

過於風雅的納蘭公子與宅鬥現場格格不入。

青陽疼惜地道:“你不要和他們同流合汙,保持初心,我給你單獨準備香火,你牌位就放私塾。”

多好的一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亭亭君子啊!在青福觀屬於珍稀動物,必須好好嗬護。

“……!”一旁的二鬼卻是聽得差點露出凶相來,好在想起打不過這道士,險險忍住。

陳圓圓強笑著道:“大師,還是跟你說說酒樓的事吧!”

“稍等哈!”青陽支使著鼇拜的陰兵們將銀子搬去觀裡了,又親自挨個將五靈公的牌位、師祖的小泥像歸位。隻是拾掇的時候,翻到大皇子硬塞來的那些小玩意兒,什麼撥浪鼓、布老虎,“……收我房裡好了。”

青陽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小箱子抱起來,打算往自己的寮房走。剛邁出沒半步,就覺衣服後角被扯住:“誰啊,獒兒?撥浪鼓你也……師祖?”

雖然看不見師祖的身影,但那股力氣卻非常堅定地拽著他往主殿走,拉得青陽連連倒退:“不,不是吧,師祖,這些要放主殿???太不莊重了!”

納蘭容若還好奇地伸長脖子,想看看咋回事,兩個新同事這下倒是比較有良心,一個衝上來捂眼,一個飄過來堵耳朵,仨鬼團成一團,悄無聲息地躲進夥房。

“師祖,”青陽忍不住又想問了,“您到底是哪一位啊?”

青陽明顯感覺到拽著他的力量一頓,接著狂風一卷,好不容易能睜開眼了,手裡箱子早沒了,青福觀裡也靜悄悄,仿佛人走樓空的樣子。

青陽:“……”

他木著臉走到主殿神像邊,往神像背後一看,果然瞧見那箱子。

陳圓圓壯著膽子在夥房細聲喊:“東家——好了沒有?看賬本啦!”

……行吧,反正也沒人有膽子進主殿,沒事乾往神像後頭看。青陽無語地走出主殿,陳圓圓才迎了上來,之前不見蹤影的五靈公也從偏殿裡冒出頭來,臉上都帶著神秘的微笑,顯然是準備論功等誇了。

陳圓圓最在意到手的財物,十八匣珠寶和賬本都是隨袖攜帶,看到五位靈公背著手靠近,她溫順地一笑:“說起來還是五位靈公厲害,給咱們酒樓帶的偏財、正財。那些投奔來的廚子啊,也是太巧了,各個兒都是在老東家那兒懷才不遇、或是遇到災事才出來,到處尋找生計。好些都是蹉跎了好幾年了,品行、能力方麵都是好得沒的說,沉穩又能頂事兒。咱們這酒樓一開,這種可遇不可求的人才就八方來投,肯定是財神爺的功勞了。”

“嗯……”趙公明撚著胡須,“小丫頭會說你就多說點。”

陳圓圓甜甜一笑:“東家您看這賬目,我還單獨另列了一單。都是富貴人家,也不知怎的,遊秦淮就發現咱們酒樓了,一吃特彆合口味,砸下了不少銀兩,說是將來還要帶更多好友來吃。圓圓我在秦淮飄蕩這麼多年,可從沒見過哪家酒樓有這種好事兒的,見天的有豪貴來,來了一串兒又帶一串兒,這肯定也是財神爺的功勞吧!”

“哎,也有些我兄弟們的功勞的。”趙公明大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