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1 / 2)

納蘭容若的私塾開課以後,小窄巷清淨多啦!每一個大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他娘的,原來這就是能送小崽子讀書的快樂嗎?老子之前不知道,聽容先生說什麼,還會放‘暑假’、‘寒假’,老子當時還高興,心想好歹有三四個月能每天見到孩子。現在……娘的,老子拚死拚活賺錢也沒個人給老子放假啊,他們這群小兔崽子讀書憑什麼放假??”

“嗨!甭提了,誰不是這麼想的呢,你說,我們要是集體和容先生提議,取消寒暑假,容先生會不會同意?”

“是啊是啊,沒必要,真的沒必要,外麵人不都說十年寒窗苦讀,沒聽說每年還放三四個月假啊!”

幾個大漢靠坐在青福觀牆外,一邊啃著早餐,一邊小聲暢聊,看他們憧憬的眼神,仿佛隻要人生解決了“寒暑假”問題,就事事順心了。

幾個背著改良版的小書包,正被家長死死拎著送去上學的孩子:“…………”

哇——惡人鯊我!!!

短短數日,小窄巷的孩子們麵對青陽的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驟變,從前看到青陽,孩子們都是:“耶!漂亮哥哥來啦!”現在則是:“鬼啊——惡鬼來啦——”

字字泣血。

青陽對此喜聞樂見,為了私塾,他還特地做了一口小磬。

磬作為道場常用的法器,一般分兩種,一種圓磬,一種扁磬,或叫玉磬。都是用以溝通神明,祈禱消災解厄。

青陽做的這個就比較厲害了,上頭鐫刻了《文昌大洞仙經》,又在師祖和五靈公虎視眈眈的監督下,請了文昌帝君加持,每擊一次,磬聲悠揚,勸學效果一流。

平日裡,這磬就放在納蘭容若的教桌左手邊,每節課上課前敲一下,當做上課鈴。

私塾中,等最後一波孩子到齊,納蘭容若溫雅地放下手中書卷:“今天不念書——”

“耶——”

納蘭容若宛如微笑的魔鬼:“我們小考。”

“…………”

納蘭容若恍若沒察覺到學堂中的死寂:“就照這個座位順序……不拘內容,一人一首五言。可以背每天早讀時我教你們的,要背不出,你們自己寫也可。”說到最後,魔鬼居然還笑了一下。

納蘭容若是真的覺得孩子們可愛來著,這才上了幾天學啦,怎麼可能那麼殘忍就讓孩子寫詩,他純粹就是檢查早課效果。說什麼自己作詩,要真能扯掰出幾句,那也就是打油詩。

有文昌磬的坐鎮,絕大部分學生還是能流暢背誦的,也有一兩個背不出,磕巴了幾句,兩眼鰥鰥:“……”

李虎子於絕望中詩興大發,感極而泣:“好看大哥哥,為何要害我。讀書還念經,人間即地獄!”

“好!!”孩子們一時深受觸動,呱唧呱唧鼓起掌來,甚至有幾個潸然淚下。

納蘭容若差點笑死,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說:“不錯,感觸極深,情真意切。——韻腳完全不對今日早課的內容再背百遍!”

“……”李虎子,卒。

·

孩子們在私塾的編排,青陽並不知曉,他正拿著畫像,和雇來建影壁的工匠商量:“能不能麻煩你,把這雕刻的神像畫裡這個小廝還有這個婢女的麵貌,換成這兩人的模樣?”

青陽把手裡畫好的鼇拜、陳圓圓的畫像給工匠看,還特地叮囑:“搞醜點,主要還是要和整體的風格融合,男性體現威嚴,女性體現端莊。”

“????”陳圓圓眼看著自己漂亮的臉蛋給工匠一鑿,頓時從瓜子臉,變成圓臉,“東家!!!是我最近錢賺得少了嗎?!”

鼇拜也隱隱有些崩潰地咆哮:“這等雷公臉豬鼻耳的家夥,是誰?!啊,不要再鑿鼻孔了!!”

青陽裝作聽不見,工匠在庇護下,也不可能看見兩隻鬼在暴跳如雷,大罵他技藝奇爛無比:“按您說的,我給這位大兄弟啊,融合了一下各家特征。您瞧這臉!瞧這耳鼻!夠不夠鎮邪?還有這位美女,你看這個下巴一雙,耳垂一大,眼睛一小,臉蛋身子一肥,是不是就沒那妖嬈味兒了,特端莊。”

“去你娘的鎮邪,老子起夜不得被自己畫像嚇一跳!”鼇拜又開始發狂亂竄,“給老夫改回去,改回去!”

陳圓圓也麵露痛苦地捂眼:“妹妹死了。”

青陽把工匠送走,轉回頭叉著腰說:“吵什麼,希望你們認清自己的身份。鬼是不會起夜的,也不會再死的。”

青陽甚至還拿起鑿子,又對著雕刻親手修改了幾下,更醜了:“還不是為了避免麻煩,你們大小也算是名人啊,太子這一輩的不太認識你們,那萬一哪天明珠來了呢?進門看到鼇拜、陳圓圓畫像?我羊毛還薅不薅了?”

鼇拜嗤笑:“你想真遠。”

青陽瞪圓眼睛:“哪裡遠了,容兒在我這兒呢,他不得來看兒子嗎?他看兒子,不得給點,意思意思嗎?”

他未雨綢繆,很正確啊!

…………

根據酒樓目前的收入,青陽按照之前計劃好的,準備去訂購一批供器。

供器,就是用於供奉神明的器具,一般安置於神像或者牌位前。分為供養類、儀仗類兩種。供養的,就是海燈、五供等,儀仗類的就多了,什麼幢、大鑼、桌圍,甚至是十八般兵器。

“啊,對。我就想問問,都城隍廟這邊有沒有上好的貨源啊?銀子不是問題。”青陽主動來南京都城隍廟,找張雙迎求助,“我看你們這海燈挺好的。”

海燈就是長明燈,或者叫無儘燈。一般來說,都是供奉於神像或牌位前,晝夜不熄滅的,能獲得大功德。有條件的道觀,一般都是用香油點燈,沒條件的,則是用普通清油。

像南京都城隍廟,當然是不缺錢的,長明燈用的就是香油。

青陽逛了一下,又眼饞地說:“啊,你們這五供也挺好的……”

玉香爐,銀花瓶,陶瓷做的燭台。

張雙迎看青陽的表情,都要怕他上前明偷了:“道友道友。”他趕緊站到青陽前麵去,護住五供,“供貨的人就在秦淮,我這就帶你去好嗎?”

青陽眼睛一轉:“熟客介紹新客,有沒有優惠,能不能白饒……”

…………

滿載而歸地回到青福觀,青陽頭一件事就是把主殿的破爛五供都換了,將玉香爐、銀花瓶、陶瓷燭台供上去,長明燈一點,香油味隨著燭火散發,整個主殿一下高級了很多。

青陽看新供的香火都愉悅地打起了小波浪,就知道師祖對此非常滿意,於是更加熱火朝天地擺弄起來:

神龕上遮上繡祥雲紫氣的帳幕;供桌蓋上遮掩下方空檔的桌圍,其上由青陽親自書了雲篆文字,儘顯莊嚴;因為道觀狹小,沒有經壇,青陽便在主殿經案兩側放了手提的寶幡,又將繡有飛雲、翔鸞等十種紋繡的寶蓋置於靈幡之上;三清的神像前也掛起了繡有仙鶴、祥雲等圖案的幔帳,略微遮一遮師祖神儀,最重要的是給放滿玩具的箱子多一層保險……

拍拍雙手,青陽退到門口再看煥然一新的主殿,隻覺有種滿滿的成就感,不禁點點頭。

師祖顯然也很滿意,有了上次摸頭的經驗,這次再擼卷毛,就很有技巧了,先輕拍兩下,再摸了一下腦袋。

“師祖很歡喜啊,那我就去布置偏殿——嗷嗷嗷嗷!師祖彆彆彆拽我發髻!”青陽手剛捂上頭,“嗷嗷嗷嗷嗷彆彆彆揪我耳朵!”

五靈公原本還在和陳圓圓對賬,見狀齊齊一僵,然後不約而同地慢慢縮回偏殿……劉元達甚至都要往牌位裡爬了:為何師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小金貴愛師兄愛的深沉。但是不用,師兄隻要能活就好……

“師祖……”青陽手往耳朵上捂,結果愣了一下。他的指腹、手掌觸及一片冷玉般的肌膚,都能摸到對方手背清峻修長、線條挺直的手骨,甚至於手背後大拇指根那一處凹陷,然後,“嗷——彆用勁兒了師祖,我還沒成仙呢!”

對方顯然氣恨的很,一巴掌糊開了青陽的爪子,雖然勁兒小了些,但仍沒放過他的耳朵。青福觀的氛圍也一下不對了,青陽隻覺脖子後又陰惻惻起來:“師祖師祖,你聽我說,給偏殿那些都店家白饒的,看是新客,我一分沒花……”

其實也不是,哪有店家這麼宅心仁厚,豪爽大方的,青陽費了好一番口舌,不然不至於買個供器足足磨到了晚上。

青陽小心翼翼:“那您看,這白饒的、一分沒花的五供,您還要麼?”

某位:“…………”

耳朵上的力道不甘心的褪去了。

青陽揉揉耳垂,喜顛顛捧著五供和長明燈進了偏殿,將東西都給擺置上:“……師兄,你們乾嘛這樣。”

五位靈公僵硬無比地端坐在牌位上,頭直直麵對前方,宛如見鬼後試圖裝作沒看見,但是裝得非常失敗。

劉元達:“……”

太可怕了,那位就站在偏殿窗邊,看著他們呢……

嗚嗚,比鬼還可怕的,不一定是人,還有可能是神……

…………

一口氣更換完主殿供器,又憑借機敏才智,有驚無險地為師兄們爭取了長明燈和五供,青陽覺得這一天過得非常充實,做好晚課,沐浴完便回自己的寮房睡下了。

因為勞累了一天,青陽幾乎是一沾枕頭就著了,睡得香得很。

直到半夜三更,隱約傳來詭異的聲音:“啷……啷……”

青陽微微睜開朦朧睡眼:啥聲兒?

聽著還挺近,像道觀裡發出來的。

是來報複的小孩?還是觀裡的鬼鬼們終於想要起義?

青陽掀開被子,冷風一灌,睡意頓時沒了。他拿好法鈴,謹慎地推門而出,穿過偏殿時,特地看了一下看靈公牌位,負責守門的五位師兄並無現身。

“誰啊……”青陽嘀咕著,推開偏殿的門,跨入院內,終於聽清了:

“啵啷啵啷啵啷!!!”

主殿的長明燈也跟著惡狠狠的搖撥浪鼓聲,劇烈地搖擺明滅,分分鐘就要熄滅的樣子。

青陽:“……”

不是吧,師祖,氣到半夜搖撥浪鼓??

青陽黑線地舉起燭火,裹著道袍踏進主殿,繞到神像後頭想哄一下小孩兒似的師祖,還沒開口呢,就見那懸在空中快擺成陀螺的撥浪鼓猛然一僵,然後“啪”地直直落回箱中。

原本還噗嗤噗嗤搖擺劇烈的燭光,也回歸柔和,仿佛剛剛的撥浪鼓聲隻是青陽的幻覺。

青陽:“…………”

知道被抓羞恥的話,就不要大半夜賭氣猛玩撥浪鼓啊!您還是叛逆期小孩兒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