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2 / 2)

主殿的供器一升檔次,就襯得原本的那些陳設頗為破舊。比如還是從打砸下幸存的供桌,比如坑坑窪窪的泥地麵,比如已經有些腐朽的整體建築。

青陽大感錢不夠用,甚至都有點後悔,為什麼當初要從長遠著想,先拿銀子建酒樓了,直接把主殿拆了重建它不香嗎??最近他都開始為梁柱的驅蟻煩惱了。

“唉……”青陽歎完氣,收斂心神,指點納蘭容若,如何正確地叩拜,“足分八字,左手置於右手上,呈十字,臀不可高於背。”

納蘭容若也是記著青陽、也是三清的恩情,雖說能宿在私塾裡,但仍然每天都會趁夜色來拜謝。

君子記恩,長記不忘,但凡能在地麵上行走一日,納蘭容若都不會忘記每日來拜謝的。

瞅瞅起身的納蘭容若,青陽的心思逐漸活泛起來:“容兒……上次才給你燒了好些紙筆,你的詩集寫好了麼?”

納蘭容若頓時精神:“寫好了,不過沒想好用什麼名字。”

納蘭容若已死,他不願用原本的名字,給青陽大師招來麻煩。

青陽摸摸下巴:“那就容先生詩集唄,跟私塾一個名兒,算免費宣傳了。日後這些小窄巷的孩子學成了,你還得收彆的弟子呢!指不定就能收費了。”

納蘭容若:“好,我看私塾對麵那華聞書肆——”

“慢!!”青陽一聲斷喝,一把握住納蘭容若的手,兩眼炯炯有神,“容兒!肥水不留外人田啊,為什麼要把銀子送去彆人的口袋?我可以替你抄書!”

“啊……”納蘭容若小心翼翼地遣詞用句,“那,不是太辛苦大師了麼?手抄,也很費時間的吧!”

送去書肆活字印刷多方便,手抄抄到猴年馬月去……

青陽震聲:“你這是瞧不起我的能耐了!但凡你信任我,把銀子給我,今晚我就能給你抄三千本!”

納蘭容若震驚:“您又要奴役……請三屍神了嗎?”

“什麼話,我是那樣的人嗎?”青陽毫不臉紅地說,“好叫你知道,我道門神仙化身萬千,待我略施神通,銀子給我,明早交貨!”

納蘭容若:“……”

大師,您已經第二次重讀“銀子給我”了,要錢也不要這麼坦白…………

…………

青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納蘭容若也不好拒絕。當天青陽就去了酒樓,因為青福觀場子太小了,他施展起來可能會自己把自己的化身擠死……

“其實光憑我自己的力量,一次最多就能化出一兩具化身啦,”青陽一邊安置師祖們的小泥像,一邊說,“但有師祖的加持,那就不同了,從前我施展過一次,化出了三千化身。”

在兩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小泥像微微動了動角度,仿佛在打量青陽。

什麼是化身,那是神仙顯化的方式之一。青陽以肉.體凡胎,竟能憑自己的力量化出一兩具化身,若五靈公在此,又要震驚地刷腦內彈幕:不愧是小金貴,我這一波不虧。

青陽並不知師祖所想,隻閉眼存思,念動法咒,請三清加持。納蘭容若站在據說安全的房間角落,隻看到青陽嘴唇迅速掀動,所念隻言片語傳入耳中,卻全然聽不懂,若是側耳細聽,甚至感到胸口如遭鐘撞,魂魄都幾乎潰散。

普普通通的酒樓大堂中,風緩緩止住,就連光都似乎化成粒子,逐漸停滯。接著下一秒,大道加持轟然而下,震得樓內簾布飛掀而起,納蘭容若隻來得及拽來一桌案,將自己護在案後,眼前便是一瞎。

——不是太黑了,是閃瞎的。

不計其數的化身布滿酒樓,身上布著青色的大道之光,非尋常陰鬼可直視。

青陽都驚了,憑借本尊對化身的掌控力一數:難怪這麼擠!師祖玩撥浪鼓歸玩撥浪鼓,這一加持竟給他加持了一萬化身!

不光如此,他本體也感到一股與平時所修之靈炁全然不同的力量,正在身體內湧動,他幾乎有種篤定的感覺,但凡這時候他想,抬手便可顛覆風雲,翻手便可掀起江海,小小的秦淮也不過是大道之下的滄海一粟。

不論是想成人間霸主,還是升仙成神,隻在他一念之間。

這種誘惑實在是太強烈了,帶著近乎詛咒般的吸引力,令人難以抗拒,心頭都升起無窮的貪欲與黑泥,驟然獲得的強大力量,完全能打破一個人的正常心智——

青陽:“哎嘿,那我是不是今晚可以超額完成任務,狂抄它三萬本。容兒,加錢加錢!”

有這神通,抄個書多簡單呢,要不是最後紙不夠了,青陽都來得及抄第三輪。

一直到天邊破曉,青陽才請退身上加持,化身一散,他咕咚一聲就黏地上去了。

“大師!!”納蘭容若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扶起青陽,“大師你怎麼了!”

“噦……”青陽一偏頭吐了一番,然後才宛如行將就木一般道,“三千化身,我癱了三天,師祖給力,一下給我來了萬千化身,這下要癱十天了……加錢!!!!!”

納蘭容若:“…………”

大師,你喊加錢的力度,一點不像要癱十天啊!

青陽連手指都不想動了,露出賣火柴的小女孩劃開最後一根火柴般的憧憬、渙散眼神:“啊……好想要個和尚啊,”

納蘭容若:“?!?”

不是吧,大師你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青陽流口水:“抓個厲害和尚,千臂法相,專門抄書,嘿嘿嘿嘿嘿嘿……”

納蘭容若:“……”

青陽兀自在那兒發癔症,納蘭容若已經吃勁兒地背起青陽,順便把小泥像塞進青陽懷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青陽背回道觀。趙公明竄出來一看,嚇了一跳,趕緊喚同僚們來,給青陽做了番加持,好歹人能慢吞吞爬起來了。

青陽坐在地上納悶:“好奇怪啊,最近怎麼老遇到這種情況,心生邪念。”

之前水裡撈匣子是一次,萬千化身又是一次,明明有師祖的庇佑,他怎會心有邪念呢?

青陽想不明白,抱著小泥像從地上站起來,送進主殿去,照常安置、上香,對著三清神像盯了好一會,直到那香煙都開始發虛的打波浪,青陽才突然行動。

他一下繞到神像後:“肯定是這些個玩具不乾淨,拿去扔了。”

某位:“?!!”

青陽抱起箱子,剛要回身,箱子另一端就被死死抓住,不讓走。礙著青陽目前過於身嬌體軟易推倒,對方還不敢太用力,隻能死死抓著。

一人一神還真就拽著一箱玩具拉扯了半天,最後青陽才實在沒繃住:“噗咳!”

心生邪念,是在玩具入門之前,當然不可能是玩具的問題。

青陽心中的某些猶疑還未升起,便散了,他不禁有些好笑地想:倒是師祖這表現,搞得他好像在搶小孩兒玩具一樣,怪可憐巴巴的,搞得有點……小可愛。

比起現代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師祖們,青陽反倒覺得這個世界難搞又黏人的師祖,更……真實,更親切。

·

《容先生詩集》,很快在各地都流傳起來。

本身納蘭容若的文采就擺在那裡,再加上陳圓圓調動了在酒樓攢下的人脈,富商貴胄到酒樓來接受安利,又回到各地去賣安利,這詩集自然賣的紅火。

很快,之前抄的兩萬多冊都賣的精光,青陽好了傷疤忘了疼,又乾勁滿滿地加持了好幾次化身,不過這後來幾次,倒沒出什麼幺蛾子,也沒什麼邪念催生了。就是有一點不好——

青陽在床上痛哭流涕:“嗚嗚——忙忘了——老和尚的念珠又沒還他,又要等下個月!”

納蘭容若懷著天使的心靈安慰:“沒關係的,下個月還有機會。沒想到大師還一直惦念著物歸原主——”

青陽:“嗚嗚嗚說不定他就是那個我要找的能有千臂神通的人!”

納蘭容若:“…………”

算了,他這一腔感情又白費了。

與此同時,朝堂之上。

三皇子胤祉:“皇阿瑪息怒,秦淮本就是富碩之地,貪墨之舉自然屢禁不止。兒臣請願前往秦淮,為皇阿瑪分憂。”

最近一聽到“秦淮”二字就非常敏感的老大、老二、老九:“??”

什麼玩意兒,老三隻愛讀書一人,跑去搞什麼吏治?

這和純文學生突然豪言壯語,說想去當經濟大佬、政治巨鱷有什麼區彆?

然而不等他們開口,康熙已經:“準奏。”

康熙心裡門兒清,秦淮吏治不是那麼容易整頓清明的。靠這群手段還稚嫩的兒子,不行。

他早已經有了暗地裡的安排,隻是需要個幌子,明麵上麻痹一下秦淮的那些毒瘤。上回他是讓老大去的,這次也該讓太子一脈的老三去了。

康熙將一切盤算、權衡都藏在肚裡,麵上不露聲色的退了朝,心裡懷揣著還需要精心布置的棋局,往養心殿去。

而另一頭。

歡歡喜喜下朝的老三,一下遭遇了大皇子、太子、九皇子三個兄弟的圍堵,被擠在牆角。

太子眯眼:“三弟,你我關係甚篤,怎麼這次想去秦淮之事,提都沒跟我提啊?”

胤祉都懵了,看著這個奇怪的堵人組合。

按道理說,大皇子和九皇子是蛇鼠一窩的吧,他和太子二哥才是一條線上的,那為啥太子二哥也跟著大皇子、九皇子一塊堵他?

胤祉無比納悶,不過這事兒也沒啥不好說的:“二哥不知道嗎?最近《容先生詩集》風靡京都啊!我拜讀了一下先生大作,驚為天人,所以才想去秦淮見見這位厲害人物的。”

老大、老二、老九這幾個,誰都不知道納蘭容若的存在,老大、老九還在心裡琢磨:唔,大師之前還說,自己沒上過私塾,那這詩集肯定跟他沒關係了。

胤祉已經陶醉地背起《容先生詩集》其中的詩篇,就是那種特彆清婉脫俗、又有點悲春傷秋的詩詞,反正完全不是老大他們三人的菜。

三個人頓時無趣的走開了,把迷茫的老三拋在身後。

胤祉一頭霧水,轉身剛要走,意外瞧見不遠處還站著老八胤禩,也是和他一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神情,而且也不知怎麼的,對方眼下黑眼圈還重的很。

算了,我是跟二哥的,老八這個老大黨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胤祉興奮地整了一下衣領,露出單純的、不諳道士險惡的期待笑容:容先生,我來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