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1 / 2)

……有問題!

雖然胤禩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 但憑借青陽多次被迫家庭調解的經驗,單憑“被排擠了”這幾個字,就已經本能感覺到不對, 猶豫了最多半秒,當機立斷地起身回頭,對胤禟肅然道:“我來是看病的。”

胤禟:“嗯……嗯?”

青陽聲音低了八度:“如果要做家庭調解,那是另外的價錢……”

“什、什麼看病, 價錢!”被胤禩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嚇到的管事總算回過神來, “你這道人,到底對主子用了什麼妖法, 為什麼主子這幅模樣!”

原本看是九皇子帶來的, 還說是大夫, 管事根本沒懷疑,誰知道這道士上來就搖鈴鐺,這是正經大夫看病的方式嗎?

管事立馬就張開嘴,揚聲想喊, 青陽使了個眼色,羅睺隨手一拍, 就將人震暈了, 順手擱在旁邊椅子上。

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胤禩也沒有反應, 他還被三清鈴震懾著,隻黯然神傷地流著眼淚,腦袋也喪喪地往牆上一靠,悲傷簡直凝聚成實體。

“什麼家庭調解啊,大師你怎麼還趁亂加錢!……加就加,我不差這點, 你快幫我八哥開藥。”胤禟看著胤禩,心疼又惱怒地說,“難怪之前我問八哥怎麼回事,八哥總不告訴我,原來是在朝堂上受了委屈!我就知道那些個文官最難纏,說起話來比小鬼還尖酸,居然傷我八哥如斯!”

青陽:“……?”真的嗎,是在工作單位上被排擠嗎,不是家庭糾紛?

胤禟的語氣還挺篤定的,底氣十足,青陽狐疑地坐回去,又晃了晃鈴鐺:“那你能細說一下嗎,怎麼被排擠了。”

“哎呀,大師!”胤禟著急地咋呼起來,都想跺腳,催促道,“這還有什麼好問的,你開點安神調養的藥,回頭我就去找那些該死的文官麻煩!”

胤禩流著兩行清淚:“……大哥和九弟突然不與我親近了,反倒時常和太子、三哥湊在一起。”

正義憤填膺的胤禟:“……啊?”

胤禩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隻覺心也和牆一樣冰冷,悲戚地控訴道:“哪怕是有什麼計劃,與我知會一聲呢?為何一聲不吭就這般態度大變?是我哪裡做錯,惹得大哥不信任?九弟來看我這麼多次,為何也一句都不告訴我……”

胤禟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最後對上青陽無語中夾雜指責的眼神:“不是,我們,沒不信任……哎呀!怎麼是這樣,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就因為這個,八哥病成這樣?這可真是天大的烏龍了!

青陽麵無表情,他就知道肯定是家庭糾紛:“這麼長時間,你們就一直沒告訴過他,我的存在?”

青陽表麵平靜,內心其實已經呐喊起來了:就這?就這??

他啥都帶來了,甭管是治病的,還是捉鬼的,準備齊全,大老遠地從秦淮趕來京城,就給他聽個這???什麼玩意兒……

“這不是,大哥一直忙,我又想著合作的事兒……”胤禟辯解的聲音,在青陽的盯視中虛虛地小下去了,低頭摳床欄,“看八哥病了,我光顧著關心怎麼治了,也沒想到因為這個啊……那八哥怎麼不問。”

青陽無言以對,晃了下鈴鐺,胤禩便傷感地道:“他們不說,我又怎麼好問呢?既然已經決定疏遠我了,我問又能問出什麼呢?不過是自找沒趣罷了……”

唉,慘,老八,慘。

青陽在心裡給胤禩點蠟。

胤禩還一心拿著奪嫡劇本,以為胤褆和胤禟是疏遠、孤立他,哪裡曉得隊友單純隻是沒腦子。

老八慘就慘在他太有腦子上了,想太多,愣鑽牛角尖把自己給鑽病了。

青陽問的差不多,也將這一通烏龍解開了,這才又晃了晃鈴鐺,將胤禩從被攝神的狀態下解放出來:“你們自個兒聊吧——不,我還是看著。”

事是沒多大的事,但誰知道這倆人沒人看,最後會聊成什麼樣子?說實話,青陽目前不是很信任胤禟的談話能力……

胤禟丟臉地說:“我,我可以的,我能行。之前,之前我就是沒想到。”

胤禩緩緩從魔怔的狀態下清醒過來,方才的記憶浮上腦海,他的臉色先是因為自己的口無遮攔而唰得一白,隨後敏銳地察覺到不對:“你和大哥,不是故意孤立我?那和這位……大師又有什麼關係?”

三清鈴上本就有鬱氣,胤禩受鬱氣的衝擊,狠狠流了一通苦憋在心中的眼淚,宣泄過後,狀態稍微回升一點,理智一回來,他就瞬間將方才發生的一切,和之前種種串聯起來:“所以,你和大哥,之所以和太子、三哥走得近,不是因為政治上的籌謀,純粹……就隻是因為大師?”

胤禩險些再暈過去,那他這些日子的痛苦掙紮,都是為了什麼啊!他甚至都想過,眼看著自己身體越來越差,要不要整合手頭上的人脈和財力,交給大哥和九弟,自己再放心的去了!

胤禩忍不住咬牙:“而你們一句都沒跟我提,隻不過是因為忘記???”

傳出去笑掉彆人的大牙!他胤禩就是因為這種烏龍,自哀自怨,差點病死?

胤禩完全不抑鬱了,非但不抑鬱,還有點躁狂,如果不是這些日子身體虧空太多,他都想從床上跳下來,暴打胤禟的狗頭。

還撓頭,這腦袋這麼空,要它作甚!

胤禟腆著臉:“八哥,你彆氣,你讓大師給你看看,這身體怎麼調養回來。”

這一點青陽還是認同的,拉來胤禩的手,給他診脈:“給你開幾副逍遙散吧,平時多運動,心態方麵……向九阿哥學習。”

胤禩:“……”

學什麼,學他的沒頭腦嗎??

氣歸氣,作為小團體中唯一一個還牢牢記掛奪嫡劇本的人,胤禩雖然帶病,仍不忘心思縝密地試探:“此番失態,之前所說的話多有不妥,還請大師代為保密。”

青陽眼神都是死的:“……我本來也沒想聽。”

好氣,治了個寂寞。什麼“特彆難治的大病”,還“宮裡的太醫開的方子都治不好”,“會不會也有可能不是病,是有惡鬼纏身”,虧他信了胤禟的鬼話!

看胤禩仍然緊盯不放,青陽喪氣地說:“我是方外之人,不管這些俗事。”也希望這些俗事自覺一點,不要找上他,“這藥方你拿去叫人照著抓,現在的藥就停了吧,有些藥材有傷神誌。”

說著,青陽衝胤禩伸出手。

胤禩:“……?”

胤禩茫然地伸來另一隻手:“要搭這邊的脈嗎?”

“……”青陽推開,“給錢。”

胤禩:“……??”

胤禟這才想起之前青陽說過的話:“這也不算什麼家庭調解吧……”在青陽死一樣的眼神凝視中,胤禟降低了聲音,而後機靈的腦袋瓜靈光一閃,“對了!這錢八哥給啊!”

胤禟為自己絕妙的主意兀自激動:“八哥不是說,覺得被排擠了嘛!沒有啊,這錢你給,恭喜你正式加入我們的行列中了!”

胤禩:“……?”

你們這到底是個什麼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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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東宮內。

宮女、太監被屏退出門,屋裡隻剩胤礽、索額圖二人。

香爐冒著嫋嫋婷婷的白煙,四下裡堆砌的全是道門典籍,胤礽坐在書桌後,一邊懶散地拿筆圈圈畫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索額圖說話。

“太子!”索額圖急得上火,這幾天嘴上都起燎泡,“您,您怎麼突然這樣。聖上這些日子,可是又給了直郡王不少肥差,您卻坐守東宮,看這些玩意兒!”

胤礽淡定地說:“這些玩意兒怎麼了?大哥拿著那些肥差,手上富裕了嗎?”

沒有,還不是有九文銅板就掉光。

索額圖詭異地沉默了一下,顯然是大皇子的黴運已然在朝堂傳開:“那,那您也得為自己爭取啊!”

胤礽直白地說:“孤沒那個心思,隨他去吧。”

索額圖整個人都是一震:“太,太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胤礽沒再說話,索額圖卻從太子的沉默中,讀出一種讓他驚怒不已,又倍感心涼的含義:“太子……走到今天這步,您難道想要放棄?太子!是誰蠱惑了你,淨看這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索額圖隻覺心口發堵,差點倒不過氣來,扶著旁邊的椅背勉強支撐:“太子!你放下書,看看老臣,告訴老臣,您不是這個意思!您打生下來,就是大清未來注定的主人,是聖上親封的太子,這些年,我們苦心經營,都是為了什麼?您現在,又怎麼能有放棄的念頭!”

索額圖看著仿佛全然沒聽見的太子,被傷透了心,幾番質問不得果,隻能絕望又痛心地說:“朝堂之上,宛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太子,你……好好想想。”

進東宮前,索額圖還懷揣著野心,離開東宮時,他就像一個被侄輩傷了心的普通老人,行走間都帶著幾分踉蹌。

明珠自乾清宮出來,遠遠看見老對手索額圖,還遙遙喊了聲:“索大人!怎麼看著腿腳都不利索,年紀大了,是不是打算告老還鄉?”

索額圖正被戳到痛處,怒發衝冠地大步邁來,指著明珠的鼻子罵:“你休要逞一時口舌之利!直郡王心性不定,你給他撈那般多的差事,辦得好是他的能力,辦不好那些受牽涉的官員豈不是白白受難!貪心不足蛇吞象,早晚你會懂的!”

明珠也是隻老狐狸,哪能聽不出索額圖話裡話外的意思:“哼,能拿下的,那叫有能者居之,那叫物歸原主。拿不下,再說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事。”

東宮之位,但凡聖上還沒退位,誰都有可能,豈是索額圖幾句話能罵消的。

索額圖猛地上前幾步,一把抓住明珠的手腕,下手之重,明珠的表情都有些扭曲:“有本事,你讓直郡王手上拿十個銅板給老夫看看,”索額圖壓低了聲音,話語隻在彼此之間能聽得見,“大清的皇帝,怎麼可能手上連十個銅板都拿不住。單此一條,直郡王就做不成皇帝!”

索額圖撒完氣,扔開明珠的手,乾脆利索地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明珠站在原地,是手也疼,心口也氣得疼。索額圖這話可算是踩到他的痛腳了,偏偏他還沒法反擊。

這些日子明珠什麼辦法都想過了,還懷揣著僥幸的心理,輾轉托人去黃廟向喇嘛求請關聖帝君,心說指不定這位武財神能克一克直郡王的黴運,誰知道請來的武財神像,一尊兩尊統統一點用處沒有,還白搭了他不少錢出去。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回到府裡,明珠就坐在自己桌邊喃喃,恰好去青福酒樓分賬的老管事拿著賬本回來:“老爺?什麼事這麼心焦?先看看帳吧,這些日子咱們可賺了不少。對了,青陽大師也來京都了,就在分樓裡住著,要不要請他上門——唔唔!”

大師和上門這倆詞放一塊,立刻觸發了明珠的心理陰影,第一時間就順手拿起一塊糕點,堵住老管事的烏鴉嘴:“呸,瘋了我。”

上次大師上門,他就賠出去了兩箱銀子還有個兒子,這次再請大師上門,他還有什麼可賠的,再賠賠成大皇子了。

明珠鬱悶了一會,突然靈光一閃:“上門?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