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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粲陷入冗長的夢境中。
他看見了小狼,他們親密無間地躺在草垛裡,互相依偎取暖。
白禾的冬季漫長且常有雪災,江粲畏寒,又因常年被關而怕光。
如果不是它,他早就凍死在黑暗的夜裡。
小狼會給他舔舐毛發,也會給他扯好被子,他們曾經要好的宛如親兄弟,直到江建讓他們自相殘殺。
江建是他們的主人,他馴養了很多動物為馬戲團表演節目。
可馬戲團的觀眾越來越少,動物的節目失去吸引力,江建就把目光放在了江粲身上。
三年前,江粲是他拐來的,他用甜言蜜語哄騙流浪的小孤兒跟他走。
可等江粲來到馬戲團才發現所謂的家,不過是掉入另一個地獄,他經常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還要做很多活,如果出現失誤,就會被鞭子電棒無情地摧殘。
馬戲團裡大多是被拐賣來的人,江粲生性孤僻,與他們儘管同病相憐,卻無法成為朋友。
他唯一的朋友隻有那頭自己負責喂養的小狼,那是他僅有的溫存。
江粲和小狼都做不到傷害對方,於是江建就變本加厲地傷害他們。
他們都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如果再這麼抗爭下去都要死。
江建要讓兩孩子反目成仇,故意蒙住江粲的眼睛,教唆他殺死小狼的狼爸爸。
年邁或者傷勢嚴重的人或者動物是會被處置掉的。
江建讓小狼親眼目睹一切,再將江粲的血喂給小狼,激發小狼的獸性。
這就是江建,手段殘忍又卑鄙。
最終,江粲和小狼還是站在了對立麵。
那段黑暗又充滿血腥的回憶,占據著夢境的三分之二。
江粲無數次想要衝進畫麵裡,生啖江建,滔滔不絕的恨意像洪流沒過頭頂。
他痛苦,窒息,絕望,沒有更深的地獄可以墜落。
小狼被江建殺死的那天,江粲就匍匐在一米之外。
它生了重病,再也無法上台演出,獸醫說看不好。
沒了它,觀眾失去了大半。
江建氣急敗壞把氣撒在了它身上,他當著眾人千刀萬剮了小狼。
他剝下狼皮說要做一件披肩過冬。
小狼的血留了一地,染紅了江粲的身體。
那是他最後一次感受到小狼的溫度,冷冰冰的,他的皮膚戰栗顫抖,身體深處產生的排斥感,克製不住地嘔吐。
他歇斯底裡地乾嘔,膽水都吐出來。
江粲瘋了一樣撲向江粲,失敗了。
後來,因果報應,馬戲團被查抄,江建逃走,江粲追著他,心裡隻有一個念想,殺了他。
江粲做到了,這條命他還給小狼。
小狼啊小狼,你在黃泉可以安息了。
人們說,死前會經曆生前的畫麵,那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江粲的腦海裡最後閃過的是曾經遇到滿臉符咒的薩滿,枯瘦如柴的老人神神叨叨。
“天神在上,會派人來拯救你的,可憐的孩子。”
他當時對老薩滿凶狠地齜牙,以宣泄內心的不屑。
若世有神明,那也是不公平的狗屁神明。
他賤爛的生命不需要同情。
這個世界糟糕透了。
江粲隻希望此刻自己陷入無邊的黑暗,再也不要醒來。
病房裡,白色窗簾掀起波瀾,陽光撲閃落在病人的眼皮上。
玻璃瓶中的花朵落下一片花瓣。
風從窗戶來,卷起那瓣花落在枕頭邊。
遠處的雪山露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神跡顯靈。
江粲重重吸口氣,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
眩暈感隨之而來,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很快,後腦勺嗡嗡震動,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四周,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