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香榧(1 / 2)

你可彆動心 萌爾 16481 字 7個月前

遊玉9

香榧

開闊的院子, 春風和煦,滿園春意。

結果一下子被突然出現的男人打破了。

高大瘦削的男人站在藤枝搖椅旁,雙唇抿緊, 目光幽沉的盯著遊玉。

整個人周身好像裹了一層黑色的霧, 向外散發著冷意。

張姨猛的回頭心驚肉跳的看了一眼男人的神色, 驀地打了一個機靈, 眼睛瞪的跟銅鈴似的緊張的看著遊玉,“小玉這是咋回事, 說找你的, 你認識嗎?”

說完手勢比劃, 示意要不要報警。

遊玉揚起的唇角放下, 眉心微微蹙起, 遲疑片刻後眼神滑過男人, 對張姨輕輕搖頭。

而那頭的景恒義反應很快, 拎著鋤頭大步走過來擋在遊玉前麵, 朝著楚昭揚了揚下巴, “兄弟,哪位啊?”

粗壯有力的大手攥著鋤頭上的木杆橫在身前,極保護的姿態。

一直沉默的楚昭突然笑了,很輕。

掀起眼簾直視眼前的成熟男人,“你又是誰?”

院子裡的空氣裡飄蕩著泥土的芳香。

剛剛這男人和遊玉笑著聊天的場景像火熱的烙鐵一樣炙烤的他雙眼難受的厲害。

兩個男人,一個成熟一個冷厲, 互不相讓。

眼瞅著一觸即發。

“景大哥, 這人我認識”, 遊玉抬手扯了扯景恒義的衣角讓他彆衝動。

沉默的看著遊玉在他眼前關切另一個男人,楚昭的五臟六腑翻天覆地的難受。

巨獸一寸寸啃食著他的血肉。

楚昭垂下眼簾,默不作聲遮住眼裡的血絲。

“他是誰?用不用我聯係你爸爸?”

景恒義嗓音輕柔, 溫和的說話聲跟他糙漢的外表反差極大,要楚昭再看不出點什麼,他這些年在律所就白乾了。

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撕裂成兩半。

一半痛的躺在地上打滾,絕望的撓著地麵。

另一半冷眼旁觀。

楚昭繃緊下顎,捏緊拳頭咬緊牙關克製忍耐。

“不用,他來了也好,我跟他聊聊。”

“哦,那行。”

聽了這話,景恒義打量兩眼楚昭,把打橫的鋤頭放下,走了兩步之後,不太放心的回頭又看遊玉一眼,“我就在客廳,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與楚昭擦肩而過的時候,兩個男人銳利冰冷的視線對在一起。

景恒義狠撞了一下楚昭的肩膀,楚昭紋絲不動,甚至對著景恒義麵無表情的挑眉。

“她剛做完手術,你說話注意點。”

景恒義說完這句話,大刀闊斧的走了,還貼心的拉走張姨,把陽台的拉門拉上,但是留了條小縫。

這句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楚昭一下就被定在原地,猛的側頭看向藤椅上的遊玉,緊盯著她掩住腰腹的紅色絨毯。

這麼暖和的天,蓋毯子。

不正常。

一種可怕的想法如細蛇一般鑽進他的大腦裡,攪的他頭疼欲裂。

她消失之前留給他的紙條怎麼說來著?

當這個孩子不存在?

怎麼能不存在?

怎麼能不存在!

遊玉抬眸望過去,目光與男人碰撞在一起,平靜如水。

沒有喜悅沒有恐懼沒有波瀾,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憔悴的男人正垂眸看著她,漆黑的眼底翻騰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短短一個月他倒是慘了不少,可惜遊玉一點都不同情他。

“你來了正好,咱們好好聊聊。”遊玉渾不在意的抬手指了指院子裡黑色遮陽棚下麵的藤椅,“我看你狀態不太好,要不搬過來一個坐著說?”

“你……”,楚昭一開口,嗓子啞的厲害,聲音模糊幾乎聽不清。

遊玉慵懶的靠在藤椅上曬太陽,心情好像一點都沒受影響,腳尖輕點地麵還悠晃起來,一蕩一蕩的。

愜意的模樣與痛苦難言的男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要讓張姨給你倒杯水嗎?”

遊玉問完,看男人隻盯著自己不說話,隻好轉頭揚聲喊,“張姨,給客人倒杯水~”

說話聲帶著隱隱的嬌,可剛剛對他時,不是這樣。

噗嗤一聲,無形的利劍穿透胸膛。

客人?

客人??

“好嘞小玉,家裡停水了,我去景先生家裡拿一瓶礦泉水過來啊。”

聽了這句話,遊玉沒忍住勾唇噗嗤輕笑。

她家裡哪停水了?

張姨可真小氣,連水都不想給這人喝。

斂了神色再抬眸,就撞入男人死寂的眸子中。

“客人?我是客人嗎?”他不可置信的低問,低沉含沙。

遊玉理了理衣襟,理所應當的嗯了一聲,抬眼看他疏離禮貌,“有什麼事找我,我們快點說吧。”

男人徹底被這句話炸的離職全無。

她疏遠的態度像火焰,點燃他這段時間壓抑,轟的一聲。

楚昭大步往前蹲在她身前,微微仰頭注視著她平靜的雙眼。

抿緊嘴唇,抬手想握住她的手,剛一動,就看遊玉跟被電了一樣,手臂連忙往後躲避開他。

愣了愣,楚昭扯動唇角,想笑一下緩解氣氛,可惜笑不出來。

垂眼冷靜片刻,視線掃過她身上的絨毯,楚昭才啞聲道,“身體感覺怎麼樣?”

剛剛那個男人說她剛做完手術。

咬緊後槽牙,心裡默默祈禱是個好答案。

“挺好的,我和小豆芽都好,謝謝你關心我。”

這樣禮貌周全,楚昭呼吸一滯,苦痛的凝著她。

曾經的嬌俏依賴如雲霧一般,風一吹就散了。

他捏緊拳頭,放低嗓音溫聲哄她,“是不是生我氣了?你聽我說……”

“我們分手了楚昭。”

遊玉也學他的樣子放輕嗓音,甚至還彎唇笑了笑。

火花在他眼底崩裂,漆黑的眸子,眼白處一片紅。

渾身緊繃,“我沒同意!”

默默的看著男人的麵色,遊玉於心不忍,“可是我已經給你機會了。”

“快兩個月,不是嗎?”

“我覺得兩個月已經很長了。”

態度平靜卻堅定。

隔著一層玻璃,悄咪咪的靠在牆角的張姨這才放下心。

沒想到小丫頭還有這一麵,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

這才轉頭去給闖進來的陌生男人倒水。

她覺得一會兒這男人啊,說不定得哭。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男人急切出聲,雙眸希冀的看著她。

“你見到的那個女人是我妹妹,同母異父的,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嗓音艱澀的吞了吞口水,喉嚨乾燥,“是因為如果讓我哥知道,他會讓我走的。”

“我想告訴你,但是擔心……我哥小的時候因為護著我總受傷骨折,我對不起他。”

楚昭渴望親情,同時心裡也被濃重的負罪感壓的喘不過氣。

他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到來才把所有人變得不幸,如果當時沒有他,他媽媽可以瀟灑利落的離開,他爸爸即使怨恨也不會冷落楚弈這個唯一的兒子。

夏容也不會跟精神病似的,日複一日的瘋狂。

都是因為他。

在以前,他一直祈求他哥能幸福,之前楚弈那個樣子,對生活根本沒有希望,行屍走肉的過每一天。

他隱瞞自己有妹妹這件事已經有十多年。

同母異父的妹妹隻比他小三歲,說起來跟笑話似的,在他還在地獄裡苟延殘喘時,那邊他的母親已經展開了自己的新生活。

在他初中時,王涼遙帶著妹妹來找他,求他跟她們一起回家。

他當時麵無表情的拒絕,一是他對她們沒有感情,二是,他不能狼心狗肺的離開他哥。

之前他哥追妻失敗,如果讓他哥知道他有妹妹,按他哥的性子,肯定會趕他走。他哥一直覺得楚家不是什麼好地方,原來一直留著他,是因為自己是他唯一有血脈的同齡人。

楚弈一直覺得楚昭回到另一邊的家庭比較好,在去年年初,兩個人剛爆發一次激烈的爭吵。

於是楚昭就更不敢說了。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走了之後,他哥會過什麼日子。

所以在幾個月之後,他發現他哥對一個小姑娘有不一般的興趣之後,二話不說在他哥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趕緊替他哥占好地盤。

他們兄弟二人的感情很複雜,冷漠又沉重。

互相覺得虧欠對方。

從小的時候,楚昭每次看楚弈血肉模糊,手臂又骨折或者又受傷的時候,小小的楚昭發誓,他一定要讓他哥過上正常的好日子。

直到遇到遊玉。

直到在彙通中心外麵被遊玉撞見他妹妹。

他一直藏在心中的信仰好像崩塌了。

怒斥不知好歹同母異父的妹妹之後,楚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後來他瞧著遊玉麵色如常,一邊忙著楚遊宴的後事,一邊心存僥幸就暫且沒提。

因為在楚遊宴墜崖去世之後,他覺得他哥可能會直接把所有遺產都給他。

他又不敢說。

波瀾起伏的事情撞到一起連成線,楚昭一日日提心吊膽,等終於放鬆下來尋思怎麼辦的時候,遊玉卻悄悄的跑了。

還留下了一封狠心決絕的分手信。

不知過了多久,連陽光都沒那麼熱烈了。

楚昭仰頭望著遊玉,直視她的眼底。

眼周紅了一圈,本來就憔悴的男人,顯得愈發可憐。

遊玉手指縮了縮,垂下眼簾沒什麼表情,回憶他剛剛顛三倒四的話語,最終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用現代潮流的話說,楚昭大概不是“媽寶”,是“哥寶”。

不過也不一樣。

他哥可能都不知道楚昭有這麼多心思。

但是核心宗旨倒是湊巧相同——他把他哥放在了自己前麵。

撚了撚手指,遊玉抬眼望著對麵狼狽的男人,嗓音很輕,“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會為你保守秘密呢?”

這才是在這件事裡讓遊玉最傷心的部分。

他那樣看重自己唯一的家人,那她也可以為他保守這個秘密。

但是他不信任自己,眼看自己流淚沉默,也沒有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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