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差在哪裡呢?”
回到自己的“麗政殿”,李治半點兒睡意也沒有。
看著眼前這兩副“如夢令”,一張是孔穎達所錄,一張是他方才在禦書房剛剛謄寫的。
兩者放在一起比較,高下立判,李治所寫的字雖然也見幾分功底,卻如一潭死水一般,缺少了幾分生氣。
李治拿掉了自己的文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孔穎達的那張,柔和的燈光下,他仿佛又看到了每一個字上都閃爍著白光。
難道自己的眼睛又出現了幻覺嗎?
李治急忙用手揉了揉眼睛,這次算是徹底看清楚了。
“這……這是?——”
不是幻覺,確實是白光泛起,在那三十六個字眼間跳動。
六六三十六,全篇“如夢令”恰好暗合了天罡之數,鬼使神差地讓李治想起了那套“秦家拳”。
於是乎,李治竟然在他的寢殿裡,自顧自地練了起來。
“如”——
女坐其旁,口銜於後,像同似如,適到及往。
“夢”——
彌離若醒,坐臥皆成,鐵馬冰河,亦真亦幻。
……
“瘦”——
外形內聲,窄餓薄瘠,削直突兀,人比黃花。
李治已經完全沉浸在其中,仿佛那三十六個字,已經不再停留在紙上,而是有序地排列在半空之中。
李治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如夢令”,手上的三十六招“秦家拳”,卻越練越快。
一開始,“秦家拳”的一招一式,還能看得清清楚楚。
練到後來,卻隻能看到一團白影,與那“如夢令”上泛起的白光,似乎在爭強鬥勝,卻又交相輝映。
“那是什麼?怎麼會如此耀眼?——”
“好像是‘麗政殿’的方向,難道是晉王殿下那裡出事了?”
“咱們還是守好自己的崗位吧,在這皇宮之中,不該過問的事情,最好不要過問。”
李治沉浸在自己的修煉裡,卻不知道他的寢殿已經被一團白光籠罩,離著多遠都能看到。
而服侍在“麗政殿”的兩名小太監,卻嚇得瑟瑟發抖,不敢聲張,也不敢到李治的寢殿去。
“難得啊,這套拳法的跟腳倒還算是馬馬虎虎,那字帖上蘊含的文氣卻差了很多,都是一些低端的手段罷了。”
“不過,這小子倒是挺神奇,竟然能夠‘以武入文’,稀裡糊塗地就跨過了‘君子’,直接突破到了那什麼狗屁的‘立命’之境?”
“我老人家還是幫他一把吧,好不容易找了這個休養的地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把自己給折騰廢了……”
要是李治現在清醒著,恐怕會被這個蒼老的聲音給嚇到,倒不是說這個聲音有多麼的難聽,而是因為這個聲音,竟然是從他的身體裡傳出來的?
瞬間,白光儘去,李治也猛的一哆嗦,華麗麗地癱倒在地上,昏睡了過去。
……
“雉奴,雉奴怎麼樣了?——”
翌日,得到消息的長孫無垢,顧不得皇後的威儀,進了“麗政殿”一溜小跑,就來到了李治的床榻前。
“觀音婢,放心吧,雉奴沒什麼大礙,應當是練功的時候累倒了。”
李世民急忙在一旁扶著長孫無垢,雖然這幾年她的氣疾發作的少了,每每遇到著急之事,卻也總會出現上氣不接下氣的情景。
“二哥,不要再讓雉奴練功了,他本來就是‘天漏之體’,為什麼還要讓他受這份罪呢?”
在娘親的眼裡,無論文武修煉到何等地步,都趕不上兒子的安危重要,更何況這是在帝王之家,又用不著憑著文武藝去拚出一個前程來。
“母後,孩兒真的沒事,許是昨晚睡的晚了些,再加上兒子的身體不爭氣就昏倒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父皇,門外那兩個小太監,您就放過他們吧,年齡還這麼小沒見過什麼世麵,驟然遇到這樣的事情,也難免手忙腳亂的。”
李治暈倒在了寢殿中,服侍在他身邊的兩個小太監,居然等天大亮了才敢進來。
幸虧這是夏日,要是大冬天的,還不把人給凍個好歹出來?
“陛下、皇後娘娘,如今晉王殿下年歲也漸長了,身邊隻有這兩個小太監照顧著,難免寒酸了一些。”
“老臣府上有一名女子,說起來還是本家遠房的一個侄女,名字叫做長孫娉婷,今年剛剛十四歲。”
“那丫頭從小書讀的很好,隻是父母早亡,前些年在山上隨一位女冠修行,三個月前才到了老臣的府上。”
“不如,就讓娉婷丫頭過來伺候晉王殿下吧,女孩子到底心細一些,平日裡也好有個伴當。”
恰巧長孫無忌有事進宮,聽到李治又昏倒了,就跟著李世民一塊兒過來了,橫豎他是李治的親娘舅,也不算什麼外人。
“這件事情,觀音婢看著安排吧,按慣例這個‘麗政殿’至少也應該有四名太監和四名宮女來伺候的,之前都被雉奴自己給辭了,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依著他的性子來。”
彆看三個嫡子中,李承乾是太子,而魏王李泰又受到李世民破格的恩寵,誰又能想到,李世民寄希望最大的,卻是如今躺在床上的李小九啊?
見到李世民如此“乾坤獨斷”,李治也不好說什麼,誰讓自己這裡剛剛出了紕漏呢。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李治現在最關心的是,昨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似乎自己看到了“如夢令”上的字都活了過來,然後就是在練那套“秦家拳”,然後……就昏倒了?
“好了,輔機啊,觀音婢的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你先陪她回‘立政殿’去吧,朕再跟雉奴說會兒話。”
李世民攆人的意圖很是明顯,長孫兄妹都是聰明絕頂之人,又哪能聽不出來呢?
“好吧,正好方才哥哥說了那個丫頭的事情,不如現在就派人去長孫府將她宣進宮裡來,同著哥哥的麵本宮親自給掌掌眼。”
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長孫無垢就帶著大哥長孫無忌離開了“麗政殿”。
老太監張阿難也跟了出去,將院子中其他隨從都支到殿外去,而他自己親自在離著殿門兩丈處看守著。
“雉奴,你告訴父皇,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練功累倒的話,隻是說給長孫皇後聽聽而已,就李治如今的境界,武道先天、文道德行,這樣的人能夠累倒嗎?
“父皇,兒子恐怕是又突破了……”
屋子裡隻有父子二人了,李治也不再躺在床上,蹬上鞋來到書案前。
兩副“如夢令”都還在,李治又從旁邊取過一張宣紙,刷刷點點地又將“如夢令”手書了一遍。
“這……這是‘立命’之境?雉奴,你居然也達成了文道先天?”
李世民瞪大了雙眼,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十二歲的李治,居然文武雙雙到了先天之境啊!
“父皇,兒子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應該是被孔師這幅字帖給激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