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是玉影憐開口的下一秒,就看到水月鏡中的虞珈雪,在地麵上……
畫了一根線。
玉影憐:“?”
不該是一個長滿刺的巨大物體嗎?
羲和君&其餘長老:“??”
不應該是什麼滅世的邪惡武器嗎?
剩下的弟子們:“???”
嘶,不管是什麼物體,但是這一次居然沒有聲音???
一股難以言喻的憋悶感湧上了眾人心頭,萬語千言彙成一句話——
就這???
怎麼說呢,感覺就像是他們小心翼翼滿懷警惕地舉起手,幾乎百分之百確認對方即將拿出一個足以毀天滅地、可令日月山河變色的大殺器,結果對方桀桀一笑,加速衝他們跑來——
然後擊了個掌。
沒了。
淵如道君眯起眼,扶住了靉靆,高深莫測道:“此舉隱晦,似有深意。雙瀟、頤和,你們如何看?”
杜雙瀟抬了抬靉靆,雙目反射出一道犀利的白光。
“稟師尊的話,弟子以為,此舉沒有這麼簡單。這短短的一道線中,或許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深意,至於何意,還需觀察。”
坐在一旁的柳如修差點被兩人刺目白光亮瞎雙眼。
他不禁多看了杜雙瀟幾眼。
平日裡這個羽戈峰首徒總是寡言少語,難得見他說這麼多話,可惜細細一想,全是廢話。
不止柳如修,他身側坐著的赤輪峰眾人都是這個想法。
羽戈峰怎麼回事?
然而還不等他們私下嘀咕幾句,就見第三道反射的白光突然襲來!
隻見那羽戈峰二席慕頤和不知何時也帶上了靉靆,他甚至為自己的靉靆上了一條細細的銀色鎖鏈,苟在了領口,配上他清俊風雅書生氣的模樣,勾得在場許多弟子多看了他幾眼。
在眾人的目光中,慕頤和優雅開口:“回稟師尊,關於這件事,弟子有兩個簡單的想法。第一,這道線一定不是普通的白線,它必定是一條有大來曆的線。具體有何作用,或許吾等現在並不能弄清楚,但是這在未來這必有大用。”
好、好多字。
底下弟子禁不住眩暈。
“第二點,這位虞小道友運筆時氣定神閒,絲毫不顯慌亂,顯然是胸有成竹。於是弟子仔細去觀察了這條線,發現這條線不算彎亦不算直,在該彎的時候彎,該直的時候直,弧度極其精妙優雅,引人深思,令人不禁升起了探索之趣。”
“綜上所述,虞小道友所繪製的線定然不是普通的線,它擁有著前所未見的創造力與生命力,在‘落成泥’這樣壓抑的環境中,給人以優雅和美的享受,這樣的感受無法用語言去具體的闡明,但吾等在觀看時,心中自然而然會感受到這樣的一股氣運。故而弟子拙見,虞小道友的線具體有何作用,不能妄加論斷,還需繼續觀察。”
慕頤和話音落下,周遭死一般的寂靜。
赤輪峰弟子一整個目瞪口呆:“不愧、不愧是能夠形容小美‘又美又嬌俏’的慕師兄……”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畢竟、畢竟……他說了這麼多字啊!
聽完了兩個徒弟的發言,淵如道君滿意地點點頭,對杜雙瀟道:“這次是你師弟更勝一籌,你要多向他學習才是。”
他們羽戈峰的筆修,若是不能出口成章,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杜雙瀟眼尾神經跳動了幾下,拱手應聲道:“弟子謹遵師命。”
不遠處,郗露之緩緩捏碎了自己手中的桂花金羽簪。
凝桂真人側眸,略帶詫異地看了自己的大弟子一眼:“這是怎麼了?”
她這大徒弟向來溫和端莊,偶有戲謔之意也是在和熟人玩笑,從來不會真的動怒。
眼下這是發生了什麼?
“弟子無事。”郗露之垂下頭,一字一頓道,“就是想起了一、些、高、興、的、事。”
在當年,她剛入宗門拜入凝桂真君門下,什麼都不懂,於是在教習要求合作完成課業時,選擇了一位年紀相當的羽戈峰弟子。
風度翩翩,優雅少年。
那時的郗露之尚且年少,她不知道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注了廢話。
然後她就得到了這位羽戈峰弟子的素材——一本編寫的話本陣法。
一本三百六十萬,水沝淼??嚴相逼。
那時的郗露之很茫然。
這麼多字裡,她誰知找不出一句不是廢話的話。
更痛苦的是,這個課業合作是長期的。
所以之後的每一次。
每一次和羽戈峰合作完成修習課業,她都要經曆一次這樣的摧殘!
每!一!次!
過往慘痛的回憶在腦海中逐漸清晰,向來將自己情緒控製的極好的郗露之,在看著慕頤和的那一刻,哪怕時隔多年,還是忍不住殺心漸起!
……
水月鏡,落成泥內
虞珈雪畫了幾次,終於將線凝食。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一次畫線時遠比第一次更順暢,體內的靈力也變得更充足了。
若將上一次無上劍宗時期的靈氣比作池塘,那麼現在的虞珈雪,起碼是一條小溪。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阻擋她出手?
然而越是這樣,虞珈雪越是不信邪!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偏偏要畫線!
999:[……]
算了,它還是彆說話了。
在水月鏡外已經將她的行為邏輯動機深意內涵分析了八百遍後,一直低頭不動、宛若鹹魚的虞珈雪終於翻了個身,向門口前進了!
999:[……]
999:[………]
999:[…………小祖宗,也許您可以選擇起來走兩步?]
“哦,好的。”
在地上扭曲的虞珈雪一愣,終於起身,臉上帶著些許羞澀的笑容:“我爬習慣了,還挺舒服的,剛才下意識就不想起身了。”
水月鏡外的眾人:“……”
若是放在以前,光是爬行這個動作就足以讓羲和宗弟子們眼前發黑,腦中一片空白。
但現在,他們不會了!
他們已經不是以前的羲和宗弟子了,他們進化了!
在目睹了扭曲的三關後,他們的三觀現在已經初步變成虞道友的形狀了!
掌門羲和君:“……”
各大掌峰們:“……”
這真的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但他們不得不承認,比起在第一關看見虞珈雪爬行的驚悚震撼,如今的他們再看,心境的波瀾早已沒有最初那樣壯闊。
換而言之,他們快要脫敏了。
“哈哈。”
萬仞真人笑了幾聲:“她畫出的那根鐵絲宛如細劍,可能是想用它去破開大門?可惜了。”
這注定是徒勞。
萬仞真人身後的劍形魂印輕顫,他轉了下自己的筆,意有所指道:“若是在我嬋娟峰修煉一段時日,倒是有可能做到。”
想得倒美。
玉影憐剛要接話,身側忽然一聲冷哼響起。
易耀真人扯起嘴角,看著曾經的塑料夥伴,不屑道:“不過一個喜歡走歪門邪路的弟子罷了,甚至連築基修為都無。”
顯然,經過浮生夢的試煉,虞珈雪在易耀真人心中的地位再次變化。
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各位峰主,瞥見他們臉上鄭重的神情,易耀真人麵上的神情愈發傲慢。
“諸位如此謹慎,未免太過於小題大做,實在有辱——”
易耀真人的話沒來得及說完。
水月鏡裡,傳來了“哢嚓”一聲。
囚牢的門,開了。
易耀真人:“……有辱、猶如水流般絲滑。”
他強行把自己的話收尾,也不管有沒有邏輯,反正在場眾人也並不在乎。
他們隻在乎虞珈雪。
“這也行???”
百靈難以抑製地拔高了聲音:“她怎麼做到了?!”
柳如修若有所思:“似乎聽聞,凡塵中,便有善於開鎖之人。”
另一弟子小聲接話:“對!我們村子裡以前就有這樣的人。”
他出身不好,在凡間門鄉野中長大,入了羲和宗後,麵對高貴優雅的同門們一直自卑,生怕被人看不起,故而幾乎從不提起此事。
然而在這一刻,這位村野出身的弟子,成了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眾人大感好奇,紛紛向他討教。
“真的這樣神乎其技嗎?!”
“請問這位師弟,不過一根線,到底是如何能開鎖的?!”
“師侄,你親眼見過嗎?”
“嘿,師兄,用線開鎖時需要念咒嗎?”
“還有還有,師弟,這開鎖後,需要用符籙加持嗎?”
“是什麼鎖都能開嗎?魯班鎖可以嗎?”
出身鄉野的弟子被問得暈頭轉向,他從未受過這樣的追捧,竟有些目眩神迷,隻覺得水月鏡中好似忽然生出了一條腿來……
等等。
這好像不是錯覺。
出身鄉野的弟子睜大了眼睛,驚恐道:“中間門的那麵水月鏡長腿了!”
眾弟子:“?!”
隻見那麵鏡子中先是伸出了左腿,又迅速收了回去,再生出了右腿,又快速收了回去。
左伸伸,右動動,周而複始,就不出來。
嗨,就是玩!
沈雪燭:“……”
他可疑地停頓了一秒,若有所思。
雖然虞珈雪每次行為都看似荒誕不經,但她似乎從來都將自己保護的很好。
這樣很好。
沈雪燭彎唇一笑。
他也希望這位被天道擬為“變數”的小道友,在這個世間門,亦能夠不受束縛,平安快樂。
然而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沈雪燭這樣寬和的想法。
譬如破殤峰的某幾位。
在目睹了虞珈雪的動作後,易耀真人大怒:“裝神弄鬼!”
他黑著臉大步上前,非要在下一次把她拽出來不可!
沈雪燭看著易耀真人的舉動,垂下眼摸了摸手腕。
虛空中,一根青綠色藤蔓,無聲地貼在了易耀真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