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嗶嗶嗶嗶(1 / 2)

息夜出離憤怒了。

倘若不是他還身負大計,而麵前的女修是羲和宗望舒峰的內門弟子,息夜肯定早就要當場出手,好叫她知道羞辱鬼幽之王的代價!

然而現在,息夜卻不得不忍氣吞聲。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陳教習,舉手示意:“陳教習,弟子有話要說!”

陳教習剛在後排指導學生,他好歹是金丹修為,前排的吵鬨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陳教習微微皺起眉,抬起頭道:“你們——”

在目光觸及到息夜臉的那一瞬間門,陳教習脫口而出。

“——怎麼這麼黑?”

話一出口,陳教習自覺失言,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麵上的嫌棄,本來已至息夜身後的腳步微微一頓,更向右了些。

“這是怎麼了?字沒寫出來,墨水倒是都弄到臉上去了。”

息夜:“……”

彆以為本尊沒看到你個老東西後退半步的動作!

他抹了把臉,遮擋住自己眼底的暴怒,垂著頭委屈道:“陳教習,不是弟子之過,是望舒峰的虞道友把墨潑到弟子臉上了。”

一邊裝委屈,息夜暗自探出鬼幽之氣,試圖纏繞上近在咫尺的陳教習和虞珈雪。

陳教習似乎毫無所覺,他看向虞珈雪,略皺了皺眉:“故意的?”

虞珈雪立即搖頭否認:“我以虞家百年清譽起誓,方才之舉絕非故意所為!若有半點虛假,則讓虞家顏麵掃地,天打雷劈!”

虞珈雪發誓,她確實不是故意的。

隻是順手一氣罷了。

虞珈雪誠懇地在心中默念。

倘若修仙界真有神靈天道——就像這群人總說的那樣,九幽真君在上,保佑她的誓言真的成真吧!

反正無論虞家倒黴還是息夜倒黴,她都不虧不是?

陳教習嘴角一抽,多看了虞珈雪一眼。

他可不是易耀那好糊弄的老頭,此時虞珈雪話一出,陳教習當即知道虞珈雪想乾什麼。

倒也不是陳教習有多麼明察秋毫,主要是吧……

這位虞小道友,你的語氣也太期待了吧!

尤其是說到‘讓虞家顏麵掃地,天打雷劈’這句話時,像是恨不得自己化作天雷,劈死他們算了。

隻是陳教習沒多說什麼,他手指不經意地動了動,又將目光挪到了息夜身上,沉吟道:“你……”

“陳教習,不如就算了吧。”

息夜見那縷氣息已經成功纏繞上虞珈雪,心中暗喜。

他模仿著自己印象中正道修士的模樣,縮了縮脖子,故作堅強道:“既然虞道友不是故意的,那我就相信她,此時便就此作罷吧。”

當然是假的。

按照息夜對這些虛偽的正道修士的理解,息夜發誓,自己越是這麼說,對方越不會放過!

誰知道——

“你能這麼想,實在很好。”

陳教習舒展眉頭,大手一揮:“那此事就當做沒發生過,你們繼續好好練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望舒峰那群人——無論是祝星垂玉影憐,還是那個魂印破碎的謝逾白,亦或是死活不願出現於人前的月笙歌,哦,還有那個傳說中的“大師兄”沈雪燭。

沒一個好惹的。

煩人。

陳教習表示,既然息夜這麼懂事,那就這樣處理吧!

息夜:“?!”

說好的在正道修仙門派中,越是示弱越會惹人憐惜呢?

說好的在正道修仙門派中,越是惺惺作態越會被長老教習喜愛呢?

你這處理方式不符合正道基本法啊!

息夜難以置信:“陳教習,你——您就這麼放過她了?!”

他手下在無上劍宗的細作們,分明不是這麼說的啊!

陳教習掀了下眼皮,嗬嗬笑道:“是啊。原本啊,我本是想狠狠懲罰她一番的,不讓她悔過七日誓不罷休。畢竟她雖是無心之失,卻到底是連累了你。可現在既然你都說沒事,不願讓她多受罰,那老夫一個旁觀者,自然更不好多言了。”

息夜:“……”

他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合著這時候知道聽我的了?!

“哦對了。”陳教習看了虞珈雪的硯台一眼,吩咐息夜道,“你將你的墨勻給她一些?”

息夜難以置信:“我把墨給她?那我用什麼?”

這不是墨的問題,這是尊嚴的問題!

陳教習詫異道:“你臉上不是還有很多嗎?”他再次眯起眼,嗬嗬笑起來,“湊合著用用,也就行啦。”

息夜:“?!”

陳教習說完話後就樂嗬嗬的離開了,隻是在轉身的那一秒,神情變得極為微妙。

這位叫“息夜”的弟子有些不對。

無論是身上的氣息,還是出現的時間門,都過於巧妙了些。

更何況,還有桂魄峰弟子塵縱月的反應……

“教習、教習!我成了!”

陳教習抬眸望去,灑脫一笑:“是麼?哈哈,我來看看。”

罷了,想那麼多做什麼?這些又管他什麼事?

陳教習樂嗬嗬地想到。

直接上報給掌門不就成了?

……

虞珈雪半點沒將息夜的反應放在心上。

在她心中,息夜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想起來了就氣氣他,看的煩了就扔到一邊,反正絕對沒有比她的成為大觸這件事更重要!

虞珈雪閉起眼,感受手下的玄妙。

這一次,她沒有貿然動筆,而是開始回憶起自己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令人心情愉悅的事。

一頭創飛了虞婉兒,氣到了無上劍宗的男主男配長老等無數個人,還畫榴蓮炸了地牢,救了可愛的妖獸,爬上登仙梯……

光是想起當時放飛自我的感覺,虞珈雪都一陣舒爽。

桀桀,爬行,桀桀桀。

人生啊,真是有趣極了。

這一刻,虞珈雪忽然覺得有一股暖流湧上丹田,經脈處有些癢癢的,帶著些許輕微的疼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一樣。

然而下一秒,還有一股似乎極為輕鬆的靈力繞在了她的經脈處,為她壓抑著痛苦,虞珈雪差點就被蠱惑。

幸好在最關鍵的時候,腕上突然有什麼東西,溫柔又不容置疑地圈緊了她的手腕,冰涼柔軟的東西貼在她的腕上,如一股清流劃過,極為舒心。

虞珈雪頓時打了個激靈。

是了。

她先前在動筆時,總想著模仿陳教習的字,然而僅僅靠那一眼去模仿,隻會顯得她字跡拙劣,毫無真心。

人生而迥異,道亦不同矣。

陳教習的字端方雅正,筆走遊龍間門自有灑脫之氣,那是因他的性格和經曆形成的。

這是他的東西,是由他前半生經曆而凝聚出來的字,而不是她虞珈雪的。

那她呢?

她的字該是什麼樣子的?

經脈內靈氣愈發洶湧,虞珈雪深吸一口氣,忍受著經脈處細微的疼痛,猛地睜開了那層附著在經脈處的束縛。

嗬,什麼東西,也想束縛她?

虞珈雪眯了眯眼。

她和陳教習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不需要那些大道理,也不需要那些亂七八糟的束縛規矩,更不需要有人來教她什麼“風度優雅”。

為人者該如何?

可嬉鬨風流,亦可放浪形骸。隻要本心不變,則道心清朗如初,再不染塵。

既然她是“你祖宗”,那這世間門千變萬化,自該由她來定!

虞珈雪豁然睜開眼,大大地在白紙上寫下了那個字。

——人。

我字如我心,我心行我道。

她的‘人’字,既要風流隨意,嬉笑怒罵兼具,又要頂天立地,鐵骨錚錚!

早在虞珈雪閉眼領悟之時,靈光殿周遭的風聲就已逐漸平息,而後一股磅礴純粹的靈力逐漸聚集,就連室內的桌椅筆墨都開始震顫!

教習室內的弟子們注意到了這不太尋常的光景,不少人發出了驚呼,下一秒,那股磅礴純粹的靈力如風般卷入室內,直直衝虞珈雪而去!

虞珈雪隻覺得有什麼東西撞進了自己體內,不難受,像是一股溫柔的春風,撫平了她先前經脈處的酸疼。

虞珈雪睜開眼,見所有人都驚詫地望向自己,不由沉默。

她和大家大眼瞪小眼了幾秒,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們……還記得我嗎?”

難道是集體失憶了?還是她又穿越了?

不會吧,這種眨一下眼就滄海桑田爛柯人的老梗,居然還要發生在她身上嗎?!

周圍弟子被她這話問得一懵,還是陳教習反應最快。

他眼神複雜:“我們沒事,是你進階了。”

不算昨日的啟蒙課,今日才是這些新弟子們第一次接觸筆修之道,居然就有人能原地進階?

這天賦可真是……

陳教習心中感歎,快步閃身,瞬息之間門到了虞珈雪的身邊。

“來吧,讓老夫看看你的道。”

陳教習垂下眼,捏住了虞珈雪桌上的那頁白紙。

不止是陳教習,周圍那些弟子更是忍不住探出頭來。

他們作為旁觀者,圍觀了虞珈雪原地進階,直接一步跨到了練氣頂層,心中不可謂不震動。

她到底悟了什麼?

若是讓他們看到,是不是也可悟道?!

抱著這樣的期待,眾人齊齊伸出頭去——

“是我瞎了嗎?”

一位弟子喃喃道:“為何我總覺得這個‘人’字忽大忽小,每個筆畫在顫抖,似是要脫框而出?”

“如果你瞎了,那我也聾了……”另一位弟子痛苦地捂住了頭,抖著嗓子道,“為何我總覺得這個字在笑?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不是錯覺,我是赤輪峰的醫者,我也覺得這個字不對勁……”

“救命啊它怎麼扭得更厲害了?”

“不止是扭得更厲害,也笑得更大聲了啊桀桀桀桀桀!”

“哈哈哈桀桀桀,看久了還有點可愛——等一下,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字還會雙手叉腰?”

“你們兩個真的還好嗎?!不要隨意把自己扭曲成虞道友的形狀啊!”

比起以往純粹的崩潰,這一次在座弟子們的崩潰中,還夾雜了崇拜。

這就是此屆魁首的威力嗎?

不愧是她!

就連之前不服氣的那幾個弟子都看得瞠目結舌,少數幾個還在嘴硬,剩下的完全不敢吱聲。

息夜同樣十分震撼。

他活了這麼多年,見過許多被稱為“天縱奇才”的劍修、琴修、筆修,便是死在他手中的,也不在少數。

可是像虞珈雪這樣的字,他好像真沒見過啊!

眾所周知——

劍修修的好,會被稱為劍仙。

琴修修的好,會被稱為琴仙。

假以時日,說不定這個叫“虞珈雪”的弟子真能成為一代筆仙啊!

息夜心中有所觸動,臉上綻出了一個油膩的笑容。

或許,此人就是曾經那個九幽真君期待已久的“變數”?

方才在她進階時,息夜暗暗出手,想要蠱惑她的心神,誰知卻被另一股未知的力量給擋了回來。

息夜心中警覺,一麵臉上換上了驚喜崇拜的神情,不著痕跡地貼近了虞珈雪,順著那群弟子的話誇讚:“虞道友隻需一節課便原地進階,當真是天縱奇才,在下遠遠不及也。”

這話虞珈雪聽得很舒心。

她斜了一眼,又看了眼息夜麵前空白的宣紙,恍然大悟,隨後長歎一聲。

“怪不得你話那麼多,原來是為了遮掩你不能人道事實。”

虞珈雪同情地拍了拍息夜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不能人道確實很慘,但一昧的掩飾非但不能讓你獲得心靈的平靜,反而會讓你陷入人生的虛無之中,□□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息夜:“……第一,我沒有掩飾。”

息夜:“第二,我不叫小黑,我叫息夜。”

息夜:“第三,你說誰不能人道了?!”

虞珈雪振振有詞:“你大半天了連個‘人’字都寫不出來,可不就是不做人事不走人道嗎?”

嗬,她可是聽999說了,剛才自己原地進階的時候,這人還想下黑手!

眼看息夜要被氣得背過去,虞珈雪當即舉手:“報告陳教習,□□友至今沒能人道,可能需要您的幫助!”

陳教習:“……”

你個瓜娃子!淨給我找事兒!

陳教習差點維持不住自己的優雅風度,瞪了虞珈雪一眼後,陰惻惻地看向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