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教習同樣順著目光看到了小美,臉上原本樂嗬嗬的笑容僵住,眉心跳了跳。
他艱難開口:“虞小道友,既然你的小、小美已經成功抓住了你畫出來的那幾個小東西。現在,是不是該將它收回了?”
在這一刻,陳教習覺得就連息夜的身份為何,都不重要了。
管他什麼細作、什麼氣息不穩,要是這虞小道友再不收手,他怕是都要當場心魔入體了!
虞珈雪沒意見,愛憐地摸了摸小美的頭,隨心而動,小美便被收了回去。
眾人皆長舒了一口氣。
陳教習的臉上終於又有了笑意:“那這些你道心所化的小人打算如何處置?老夫不介意幫這個小忙。”
所有弟子不約而同地點頭。
他們也不介意幫這個小忙!
隻要能讓這群善爬愛笑的小火柴人消失,讓他們乾什麼都行!
但是——
“我覺得也可以留下小寶嘛。”
“憑什麼留下小寶,要留也是留大壯啊!”
夾在這兩人中間的弟子表情驚恐交加。
他們中居然出了叛徒!
看著兩側不服輸的同門,中間的弟子絕望道:“我說你們兩個,真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誰會真情實感的給火柴人取名字啊!
而且取得還是這樣一點都不優雅的名字!
被夾住的同門隻能將最後的希望投注在了虞珈雪身上。
虞道友!
你快說句話啊!
眾目睽睽之下,虞珈雪沉思幾秒:“不必教習出手了。”
“做人,要有始有終。陳教習,我想給它們完整的一生。”
……
幾秒後,陳教習盯著眼前的被放在地上的硯台,又看著站在桌邊挨個旋轉跳躍回旋踢往下跳的小人,陷入了沉思。
宣夜揚最先反應過來,他轉頭看向右邊那個喜歡‘小寶’的弟子,安慰道。
“小寶身體輕盈,少了兩隻胳膊,落水無聲,可得滿分。”
裴天溟看向另外一個弟子,勸慰道:“大壯也不錯,雖然體積大了點,有三個腦袋八條腿,但是動作十分標準,還學會了失意體前屈高級姿勢,也可以得到滿分。”
有了這兩位開頭,周圍凡是看過‘落鴻間’試煉的弟子,無一不叫嚷起來。
“胡說,明明是後麵的小翠更柔軟,姿勢更標準!”
“哈,明明是小帥更好吧!姿態、動作、落水,都可以得到滿分!”
陳教習:“……”
陳教習艱難道:“……這就是你口中的有始有終?”
虞珈雪點點頭:“從墨裡來,到墨裡去,怎麼不算有始有終呢?”
陳教習沉默了。
他知道有哪裡不對。
但他已經無力再去辯駁了。
這一刻,陳教習的心情和息夜高度重合。
——彆的都不重要了,先把這節課混過去再說!
課後,陳教習宣布凡是能在這節課上寫出‘人’字的,則明日可來聽畫心之課。倘若沒能寫出‘人’字,就先去自行修煉,不可急躁冒進。
當然,鑒於虞珈雪情況特殊,陳教習特批了虞珈雪一月的假,並親自護送虞珈雪回望舒峰,囑咐她這一個月在望舒峰好好修習,穩固心境。
至於課程,陳教習表示,如虞道友這樣的天縱奇才,完全不必著急,從心而來即可。
……
望舒峰上。
今日祝星垂下山去了,謝逾白閉門修煉,月笙歌不知所蹤。
玉影憐隻好硬著頭皮出現。
看著六師妹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玉影憐悲從中來。
他側過頭,沉重道:“陳教習,您說個數吧。”
陳教習:“?”
陳教習:“一個月。”
玉影憐大驚失色:“什麼?她這次直接把我抵押出去一個月?”
說好的師門情誼,她一點也不顧了嗎?!
不過仔細一想,他們師門中沈雪燭是不可能的,祝星垂也絕不會願意,月笙歌用六師妹的話來說就是個“社恐”,而謝逾白情緒不定,時不時會暴躁。
算來算去,賣身這件事,也隻能他來了。
誰讓他性格又好,長得又美呢?
玉影憐憂傷中帶著得意:“長得帥又沒錢,是我的錯嗎?”
陳教習:“???”
實錘了。
望舒峰弟子,都特九幽的腦子有坑!
陳教習嘴角抽搐,一言難儘地看著正在長籲短歎的玉影憐,把事情大致和他講了一遍。
當然,有關息夜的猜測,陳教習一筆帶過。
這樣隱秘的事情,能少幾個人知道最好。
陳教習:“……你也不必擔憂,那位叫息夜的弟子瞧著是個大度的,不必特意去尋他賠禮致歉……”
息夜?
什麼東西?
玉影憐根本不在乎!
作為一個隱藏的top癌,在聽完虞珈雪在課上當場突破進階,並直接一筆化形後,玉影憐簡直心花怒放
他打斷了陳教習的話,再次確認道:“所以這節課上,我師妹——她是第一個字跡化形的,對吧?”
陳教習一愣,隨後點了點頭:“是。”
玉影憐頓時喜笑顏開。
太爭氣了六師妹!
江山代有人才出,唯有虞六真絕色,獨領風騷數百年!
玉影憐臉上的笑容幾乎快克製不住,在聽到陳教習說特意給虞珈雪一個月的假期,讓她自行穩固修為後,明明嘴角都揚得不能再揚,但還是學著其他人推拒的模樣,假意客氣。
“陳教習抬舉了,小六性格跳脫,就應該多聽聽課,穩固心境才是。”
陳教習:“是老夫的問題。”
玉影憐:“不不不,陳教習客氣了,小六還是個孩子,日後還需要您多多照顧。”
陳教習:“……不,真的是老夫的問題。”
他抬手扶住了剛帶上的靉靆,想起這節課先是火柴人用頭鋤地,又是小美智鬥火柴人後,語氣無比滄桑。
“如若她再多來幾次,老夫覺得,自己的心境要崩裂了。”
玉影憐:“……”
啊這。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玉影憐輕咳一聲,難得有些心虛:“弟子明白了。”
為表誠意,交談後,玉影憐親自送陳教習出去。
夕陽西下,山巒起伏壯闊。
晚風悠悠,水波蕩漾清澈。
如斯美景,清高古雅。
陳教習眺望遠方,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夕陽落在這位書生模樣的教習身上,斑駁影下,無限蕭索。
他幽幽道:“前幾日,是你們在晚上殺豬嗎?”
玉影憐:“……”
玉影憐木著臉:“……不是。”
陳教習“哦”一聲,再次往前走。
片刻後,行至望月湖邊。
陳教習看著水,又看了看遠方那個歡快奔跑的虞姓弟子。
他再次幽幽開口:“請問貴峰弟子,是都會跳水嗎?”
玉影憐:“……”
玉影憐麻木道:“……不是。”
月笙歌本在湖邊處理事務,遠遠的,還不及玉影憐示意有客來訪,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率先闖入了月笙歌的視線。
月笙歌:“!”
那跳躍的姿態!那靈活的腳步!
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
是六師妹!!!
月笙歌再不遮掩,‘嗷’的一嗓子,立刻跳入水中。
為了不被六師妹發現,月笙歌還動用了鮫人血脈的秘技,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半點水花都未濺起。
陳教習:“……!”
玉影憐:“……!”
他當即意識到情況不對,轉過頭看向陳教習。
果不其然,陳教習臉上滄桑悠然的神情不再,轉而變得極其複雜。
指責中帶著解脫,痛惜中帶著恍然,絕望帶著看透了一切的麻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還說你們望舒峰不是人人都會跳水!”
“我就知道!你是在騙老夫!!!”
……
……
下學後,虞珈雪本來是想找祝星垂的。
畢竟她左看右看,這望舒峰內門的正常人,也就她和祝師姐兩個了。
息夜之事,實有古怪,應該告訴一下祝師姐,讓對方早做防範。
然而她剛想往祝師姐的住處溜達,就收到了對方的回信。
回信表明,祝星垂正在山下辦事,近幾日怕是不會回來。
虞珈雪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給自己師姐找麻煩。
她留言囑咐祝星垂出門在外多加小心,而後就溜達回自己的住處,打算睡個懶覺。
路上她好像聽見有什麼東西落水,又好像聽見了陳教習比那日破殤峰的雞還要悲慘的鳴叫。
虞珈雪:“桀桀桀,錯覺,都是錯覺。”
999:[……]
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虞珈雪美美睡了幾日,醒來時,恰好祝星垂歸來,並帶回來了一個消息。
——渡魂秘境,要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