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夜說的話,也是在座不少弟子心中所想。
這玩意兒叫妖獸?!
“這怎麼不是妖獸了?”
虞珈雪理直氣壯地指著小美:“有耳朵,有絨毛,長得鼻子是眼睛,眼睛是嘴巴的,性格暴躁,沒什麼腦子——這不是最符合我們修仙界對於妖獸的定義嗎?”
宣夜揚頂著眾人希冀的目光,顫抖著嗓子糾正:“正常的妖獸,應該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虞珈雪滿不在乎:“差不多,都差不多。”
一弟子忍不住嘀咕:“這怎麼能差不多?”
差的也太多了!
虞珈雪看著那個弟子,語重心長的教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反正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一個鼻子四條腿,不仔細看,看不出什麼問題。”
底下弟子麵麵相覷,集體失聲。
話是這麼說沒錯,聽起來也很有道理。
但是吧……
就算說破天去,小美也不可以被算作妖獸之列啊!
“妖獸,罪不至此啊。”另一弟子喃喃道。
他們不喜歡妖獸——或者說整個修仙界都不怎麼喜歡妖獸,然而像虞道友這樣,不管怎麼說,都太超前了吧!
那個嬋娟峰的弟子忍不住又看了小美一樣。
好痛,眼睛好痛啊!
縱使他從心底厭惡妖獸,往日甚至瞧也不瞧妖獸一眼,哪怕是對諸如玉家之類具有“上古妖獸血脈”的家族,他同樣不怎麼瞧得上。
妖者,非清非雅,魑魅成型。
獸類,畜生耳。
妖獸更是將這兩者結合在了一起,
也必須為妖獸說一句,妖獸化形大多容貌昳麗出挑,哪怕偶爾有幾個容貌不好的,那也隻是尋常的醜陋而已。
如虞道友的“小美”這樣的……
天上地下,難有幾回聞。
頭一次,在座不少弟子忽然打心眼裡覺得,妖獸還是不錯的。
起碼人家長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沒有超出審美範圍外的奇特。
而小美呢?
虞道友,你敢不敢看著小美的臉,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
先前提問的弟子不禁悲呼:“妖獸又做錯了什麼,要被用來和小美比較!”
他悲呼音量過高,身邊的弟子趕緊拉了他一把。
“閉嘴!你要不要命了?!”
傻子,這時候千萬不能引起小美的注意啊!
那位弟子被師姐狠狠瞪了一眼,隻好住嘴。
但同樣的,他的心中燃起了一股星星之火。
他,要為妖獸發聲!
——但顯然,目前沒有這個機會。
眾目睽睽之下,小美以壓倒性的姿態出現,並開始與火柴人大戰三百回合!
你打我耳朵,我掰你頭。
你拽我尾巴,我叼你胳膊。
你痛擊我腳,我咬住你的腿來個三百六十度狂甩。
……
一時間,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場麵堪稱今日震撼之最,破殤峰的雞看了都不敢打鳴。
終於,息夜身上的火柴小人畏懼這股強大而純粹的靈氣,紛紛不敢再有所動作,安安靜靜地排好隊,站在了小美身邊。
渾身狼狽的息夜:“……多謝虞道友。”
他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破碎的衣衫,又看了眼小美,雙手微微顫抖。
這不是普通的妖獸,而是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靈力獸。
他認出來了。
按理來說,息夜現在應該將自己的氣息附身在虞珈雪的這隻靈力獸上,但是吧……
息夜抬起眼。
小美也抬起眼。
四目相對,息夜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這一刻,時光仿佛都為他們凝滯了。】
【午後的陽光十分溫柔,宛若星火點點,透過樹木枝葉的縫隙投射到了屋內,斑駁著纏繞上了桌上的硯台木筆,又順著木筆投向了人的眼瞳,又被那雙深邃的眼眸,帶向了更遠的地方。】
【比如,一個人封閉已久的內心。】
【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叫小美……】
息夜:“……”
息夜:“哈哈,寫得很好,但能請這幾位道友先閉嘴嗎?”
“——啊,好的,抱歉抱歉。”
宣夜揚撓了撓頭,解釋道:“我們都是羽戈峰的,剛才天時地利人和,您和小美之間的氣氛實在和諧,恰到好處,我們一時技癢,實在沒忍住。”
息夜:“……”
什麼叫“您和小美之間的氣氛實在和諧”?
還有,到底誰和誰恰到好處了?
你說清楚啊!
憑什麼空口無憑汙人清白?
還有……
息夜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自己多年的養氣功夫,馬上就要在羲和宗毀於一旦了。
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
“諸位道友不要太過分了!是不是不發火,你們就把人當成傻子?!”
息夜厲聲開口,眼中凶光畢露。
“停下!都給我停下!”
“那邊撒花瓣的!停下!”
“還有那邊奏樂吹風的!停下!都給本——我停下!彆以為沒看到你們!”
息夜氣急敗壞。
有一瞬,他差點暴露自己身上的魔氣。
很好。
等他來日踏平羲和宗,必要將這群弟子剝皮抽筋,剜去金丹,吊在樹上曝屍三日,再賞給手下鬼修作樂!
999看得嘎嘎直樂。
又是花瓣又是舞,又是話本又是歌。
[桀桀桀,明明是來當細作的,結果被當成教具了啊哈桀桀桀!]
虞珈雪則借機和杜飄飄使了個眼色。
息夜稍微冷靜下來後,才發現不對。
他無往而不勝的蠱惑人心之術,為何突然沒用了?
明明一開始一切都按計劃穩步推進,為什麼在上這節課後,突然不靈了?
“——陳教習!”
息夜轉過頭,咬牙切齒:“陳教習,你管管他們啊!”
陳教習戰術後仰:謔。
他忍不住多看了息夜一眼。
這唱作俱佳的一套,不會是在無上劍宗學得吧?
作為一個有些資曆的老家夥,陳教習再清楚不過了。
無上劍宗啊,嘖嘖嘖,那地方可複雜了。
前幾百年天天有什麼“無情劍道劍心碎裂”,“師徒之間虐戀深”,“你愛我我愛他愛她”……嘖。
便是現在,也沒好到哪兒去。前些日子退了謝逾白婚事的,不也是個無上劍宗的弟子麼?
陳教習又打量了息夜幾眼。
怪不得羽戈峰弟子總喜歡偷偷去無上劍宗取材,倘若無上劍宗都是這樣的弟子,他也願意去啊!
天天免費看戲,還能順便修煉,寫出幾個話本故事,哪怕不做畫型陣,直接當普通話本賣了,也能掙不少錢嘛!
“嗯嗯嗯,好好好,大家都先停下吧。”
有了陳教習開口,眾弟子自然乖乖住手。
杜飄飄羞澀一笑,細聲細氣道:“諸位同門實在是情之所至,難以自抑,想來息道友心胸寬廣,定然不會介意的吧?”
剛要開口的息夜:“……”
這種熟悉的道德綁架套路。
為什麼會被用在這裡?
在他計劃中,分明該是他迷倒了羲和宗好幾個女弟子,然後她們為自己爭風吃醋,互相陷害時的手段啊。
正常的故事裡,不該是這群女修去針對一個被他看中的女弟子,真相欺壓對方,等到了那女弟子承受不住,崩潰痛哭至極的時候,他再腳踏祥雲緩緩而至,英雄救美嗎?
杜飄飄抿唇笑了笑,學著息夜先前的樣子茶裡茶氣道:“沒辦法呀,我們筆修就講究一個真性情。誒呀,息夜道友不會生氣了吧?“
息夜:“……我沒生氣。”
這都不生氣?
虞珈雪和杜飄飄對視一眼。
很好,這人要不然是個細作,要不然是個傻子。
999:[……]
說實話,即便是它也沒想到,這劇情能被它家小祖宗折騰成這樣。
明明應該是鬼幽之王心狠手辣,殺害羲和宗弟子塵縱月、羅子文等人後,栽贓陷害給謝逾白,並幾度攪得羲和宗上下雞犬不寧,結果現在似乎也許……
這局,直接被它家小祖宗破開了?
999探出神識,虞珈雪正不滿道:“□□友,往左一點,小美被你擋住過不來了。”
息夜下意識倒退了幾步,皮笑肉不笑道:“虞道友,我姓息,單名一個‘夜’字。”
虞珈雪敷衍點頭:“嗯嗯,知道了□□友,名字很好聽。”
宣夜揚看了息夜一眼。
心情複雜,難以言說。
而他身邊的裴天溟忽然睜開眼,不見半點睡意。
“憑什麼,憑什麼……”
裴天溟滿懷嫉妒,酸得像是咬住了檸檬:“憑什麼雪姐誇他名字好聽,甚至還給他起了名字?!”
可惡啊!
是他這個長子長孫不配嗎?
息夜:?!
突然被怒目以對,整個人都十分莫名。
生草了,你們羲和宗真的有病吧!
小美似有所覺地抬起眼,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舔了舔爪子:“桀。”
息夜:“……”
怎麼回事,現在連個靈力獸都能隨意鄙視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