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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中歲月寧靜,雪濃慢慢適應了觀裡的日子,除了每日必須要做的焚香祈福,她不需要再應付繁雜的家族關係,也不必整天擔心自己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夠好,讓周氏不喜,似乎想通後,她放鬆不少。
白雲觀中除了那些本就在的道士外,還有許多來觀中靜修的俗世人,都因著白雲觀原就處於順天府鬨市中,又負盛名,這繁華之地,也隻有這處是曠野清幽,其中不乏有顯貴家的老爺夫人入內修行。
譬如沈宴秋,雪濃才知道,每年這個時候,沈宴秋都會過來靜養一段時日,那雲集園就是單獨為他辟出來的園子,就是空了,等閒人也不能住進去。
更讓雪濃驚訝的是,永昌侯的夫人柳氏竟也來了白雲觀。
雪濃還惦記著陸秀芷,想從柳氏那裡探聽一些口風。
她雖內斂,可也是大家出身,大家小姐都受過待人接物方麵的專人教導,與人結交往來自有路數,譬如雪濃想與柳氏搭話,就先找趙婆子打聽打聽,趙婆子是個包打聽,這觀裡什麼人都能找她問到。
她從趙婆子那兒得知,永昌侯的三公子死了,柳氏悲傷過度,才進了道觀清清傷心,那趙婆子同柳氏跟前伺候的婆子能聊到一起去,柳氏的口味、愛在這白雲觀什麼地方走動,她都了如指掌。
雪濃憑著打聽來的這些,迅速就和柳氏說上話了,一來二去,便漸漸相熟,雪濃也不敢明說自己和陸秀芷是知交好友,隻能從柳氏的隻言片語中猜測陸秀芷在永昌侯府過的不是很好。
有一日,雪濃往柳氏住的靜室去看望,恰聽見柳氏扯著嗓子在房中哭罵,“原本娶你回來,是盼著能給我兒衝喜續命,可你一進門,我兒竟去的更快,你這個喪門星,還來這裡礙我的眼,還不快走!”
未幾那房中出來陸秀芷,已是婦人打扮,人好像瘦了不少,一見著雪濃,腹中心酸也隻能強忍,“先前聽到風聲,說妹妹孝順,替父母來觀裡儘孝,原來是真的。”
雪濃詢問她的境況,她才回說打從進了永昌侯府的門,她就沒過一天安生的日子,丈夫在時,她要日日照料,夜不能寐,丈夫死後,家裡人都責怪是她克死了人,那個家,都把怨氣撒在她頭上。
她走時哽咽道,“妹妹還記得我們放的風箏嗎?那時我想過瘋一場,也許就能掙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可是我太懦弱了,我勸妹妹的話,妹妹彆往心裡去,妹妹想要什麼就去要吧,彆苦了自己。”
她走後,雪濃進去看柳氏,柳氏拉著她好一陣哭訴,“若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腆著臉來宣平侯府裡一趟,你這樣乖巧懂事,又是有福之人,要不是你早有婚約,我其實是屬意你做我的三兒媳婦。”
雪濃後背發涼,她隻是養女,若周氏被勸動,她嫁進永昌侯府,那位三公子依然會死,她會和陸秀芷有一樣的遭遇,她的娘家也不會幫她。
那天之後沒多久,就從柳氏處聽聞陸秀芷上吊尋死,所幸被人發現的及時,救下來還有一口氣,雪濃勸柳氏多多善待陸秀芷,若連這個三兒媳婦都不在了,三房就真的沒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話勸住了柳氏,柳氏之後沒再提及抱怨過陸秀芷。
時光如流水,轉眼已是二月下旬,那天雪濃在碧潭邊喂魚食,心緒寧靜之餘,下意識往石橋上的竹院裡看了眼,沈宴秋不在裡麵了,倒是看見王昀在院門前站著,視線正朝向她這裡。
雪濃瞬時躊躇,裝作沒看見人,撂下手裡的魚食,就想回去。
可流月咦了聲,“姑娘,你看王二爺從那邊石橋過來了。”
雪濃一定腳,收了想走的心,靜默著看王昀走近,與他互相見了禮。
雪濃正經與王昀見麵,這是第二回,上次是在王府,兩人行完禮就各自分開,話都沒說上,這次雪濃也當跟他見完禮就會散開,畢竟她和王昀男未婚女未嫁,在外人眼中還是要遵循世俗規矩,且她先時隻是順便送了副護膝給王昀,王昀都要知會周氏,這樣懂禮的人,自也明白,他們現下若說出去,就是私會了。
王昀並沒立刻走,他時常出入宣平侯府,宣平侯府的姑娘們他大多有過印象,但見過最多的卻是溫雲珠,溫雲珠是侯夫人親女,又是溫子麟的胞妹,是以或巧或不巧都能見著人,他對溫雲珠更熟悉,而麵前這個姑娘,才是他的未婚妻,他從記事起,家中人就跟他說過,宣平侯的長女與他是自小的婚約,奈何因家裡大不如從前,若不是他拜了先生,隻怕宣平侯府也不會像如今待他熱情。
雪濃之於王昀太過陌生,多數時候,隻記得她很溫吞,不常在人前露麵,縱然是第一次去他們王家,雪濃與他也沒有過交集,隻除了他的祖母給過雪濃一對玉鐲。
既定的親事,王昀從前根本不對此事費心,直到他母親孫氏說的話,雪濃故意在先生的衣服上灑了水,以此來引起先生的注意。
這話他能聽見,先生必也聽見了,哪怕那次先生似不在意。
身在觀裡,雪濃衣著比在宣平侯府裡要素淨許多,穿的是件淡柳青色縐紗裙子,頭發梳成了極尋常的挑心髻,發簪都沒戴一支,打扮的很普通,但她看起來照樣恬美,春日陽光落在那雪膩的麵皮上,使得那眉目有種錯不開眼的冶豔。
雪濃的丫鬟給先生送護膝他看見了,先生戴著她送的護膝,與他說,她是個不錯的姑娘,很適合做他的妻子。
他祖母也說,雪濃會是個好孫媳婦。
王昀半晌道,“這深潭水澗處四姑娘還是少來為妙。”
雪濃名義上是周氏夫婦的養女,在宣平侯府也隻行四,其他幾房並溫德毓的妾室都先周氏有了女兒。
雪濃嗯聲,很客氣的多謝他,便欲沿之前的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