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點四十,賀青池睡醒了。
醒來後,在床上躺了會才爬起來,她從臥室走到廚房,給自己煮了杯熱牛奶,一邊小口的喝著,腦子清醒了些,一邊又原路回到房間。
昨晚回來後賀青池就沒睡幾個小時,眼睛底下還有一層青色,將臉蛋膚色襯得更白了,她抬手打開盞台燈,捧著熱牛奶坐到柔軟沙發上,又把手機也拿過來。
屏幕被指尖點開,上麵有一條未讀的新短信,時間是六點三十分,應該是溫樹臣登機前給她發的。短信裡,他提到了昨晚的事,又說等他出差回來,當麵解釋致歉。
賀青池將下巴擱在屈起的纖細膝蓋上,纖長的睫盯著屏幕半響,沒有回複。
不管昨晚是宋秘書自作主張買了一袋計生品,還是溫樹臣稍等下吩咐的。在男女關係沒有挑明之前,提一次就尷尬一次。
她眼睫下的視線一轉,落到了垂在手腕處的紅繩上。
賀青池近距離地看著上麵的佛珠,質地晶瑩的色澤很漂亮。
其實她很小的時候也有一顆這樣的佛珠,家裡的老頭子怕她不懂事,會趁身邊保姆不注意往肚子裡吞,就找了根紅色細繩給她戴在小手上。
後來怎麼丟的,怎麼也記不清了。
賀青池也是因此,才會被溫樹臣的佛珠吸引注意。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會大方的送給自己,態度溫和中透著讓人無法拒絕的餘地。
賀青池的手高高抬起,透過燈光照映,看著這顆佛珠宛如一顆紅豆垂在腕間,膚色雪白。
—
早晨,八點半。
賀青池抱著柔軟的抱枕,身子慵懶靠在沙發邊上眯了一會。
直到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她接聽時,說話還隱隱帶鼻音:“喂?”
“你看微博了嗎?”
經紀人黎聆慣來冷冰的聲音傳來,讓賀青池瞬間清醒。
她沒吭聲,心想難道是公司來催她解約了?
電話那頭黎聆像是猜到她想什麼,也沒賣關子:“郭導發了條微博宣布不會給電影加戲,你依舊是他的女主角最佳人選。”
賀青池自從被劇粉掛在熱搜罵,就戒微博了。
她消息封閉,還真不知道。
“你的熱度一夜之間被撤了下來,郭導還想用你,就不會再讓媒體帶節奏到你身上,這段時間應該會聯係上公司,安排好讓你進組拍戲的檔期。”
黎聆沒有再提公司高層為了給她下最後通牒,要跟她解約的事。
像賀青池這樣還沒正式出道就簽了經紀公司的新人,太多了,自身有熱度,公司就下血本捧。要是商業價值不夠,就算被全網黑,下場也是和賀青池一樣。
公司連出錢請水軍幫她扳回一城的興趣都沒有,讓她任由媒體營銷號拿捏。
黎聆手下不止帶一個藝人,賀青池應該是她見過,姿色最出色,也是最沒有事業心的。
她通知完,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公司給你幾天假期調整自己狀態,什麼時候進組拍戲,我會通知你。”
賀青池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全程除了一開始那句喂外,沒說半個字。
其實不管公司什麼態度,會不會繼續跟她解約,倒無所謂。
隻是黎聆突然打來電話說的事,給她的衝擊力有些大。
才一晚上功夫,郭導改變主意不加戲,罵她的熱搜也沒了。
她之前隻是想拜托溫樹臣幫自己在付總麵前說兩句話,有熟人搭關係,會好些。而他竟然一夜的時間,就替她搞定了全部麻煩。
賀青池一下子承了溫樹臣這麼大人情,心情百感交集。
她感到不真實,這一切發展的太順利了。
一晃兩天時間過去,就如黎聆說的那樣,郭導那邊重新聯係公司確定她的檔期。
好在是一周後,賀青池還有時間。
她沒忘還欠溫樹臣一件襯衫,周末早上,賀青池叫了輛出租車,回外婆居住的小鎮。
驅車不到兩個小時的距離,不過因為下雨的緣故,路上堵車,賀青池坐在後座,眼角餘光瞥見車玻璃自己的倒影,普通的黑色針織衫牛仔褲,上半身很貼身,完美勾勒出纖細腰線,帶著棒球帽,黑色綢緞般的秀發垂在腰際,隱約隻露出半張白瓷側臉。
怕出門被路人認出來,賀青池臨時給換上的,一路安安靜靜地。
出租車大叔透過後視鏡,幾次望過來,閒聊誇道:“你長得很有明星相。”
賀青池抬手,把棒球帽往下壓了壓。
出租車大叔也是個誠實人:“這下雨天去烏山鎮路不好走啊,打車費還貴,買票坐大巴才幾十塊,小姑娘,你是要去度假嗎?”
“家裡有老人住那。”
賀青池一來有些時日沒去看望外婆了,二來江城那邊公寓沒有合適的布料和裁縫工具,不好給溫樹臣做襯衫。
出租車大叔見她算是半個本地人,也就把話打住。
賀青池閉眼了會,聽著外麵的雨聲變大了。
早上出門還是似霧般的細雨,現在直直的砸下。
她拿出手機看時間,指尖一頓,將短信打開。
和溫樹臣的聊天截止在兩天前。
她翻了翻對話記錄,停留在那張出差的行程上。
賀青池現在似乎對溫樹臣的行程了如指掌,卻沒有和他聯係過。而這個男人赴美出差後,整個人就跟消聲滅跡了,唯有留下隻言片語在她世界裡劃過一道不輕不重的痕跡。
兩人的短信對話,這兩天賀青池百般無聊時就拿出來看。猶豫著要不要主動發個短信,感謝他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每次編輯好,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了。
賀青池想到和溫樹臣之間,也沒什麼話可聊。
要是他又是一句“嗯”的回複,那不是很尷尬,還不如等他出差回國,她把襯衫送給他時,當麵表達謝意。
賀青池收好手機,撥著耳邊的發絲看向車窗外。
出租車開了整整兩個半小時,才抵達了烏山鎮。
雨勢漸漸變小,賀青池付完車費下車,拎著秀氣的行李箱,邁步朝熟悉的巷子走去。青石板鋪成路上的積水漫過了她的鞋,拐個彎,再往前走一段,前麵有扇朱紅色漆的門映入視線內。
賀青池往裡走,看到院子走廊下,外婆靜靜地坐在紫藤椅上休息,穿著紫紅色旗袍,滿頭銀絲梳起發髻,已經滿布皺紋的臉龐上,依然透著歲月靜好的優雅。
賀青池放下行李箱,走過去,正彎腰拿過一旁毯子給外婆蓋上,卻被握住了手背。
老太太睜開眼望來,蒼老的聲音帶著和藹:“回來了。”
賀青池點頭,繼續將毯子給老人家蓋上,輕聲說:“回來住幾天。”
老太太聽她要住幾天,就讓屋裡的張嬸把房間乾乾淨淨打掃一遍,又吩咐今晚多做幾道家常菜。
賀青池年幼時大部分時間都養在外婆身邊,感情自然是好,不過老太太的規矩不比賀家少,見她素顏示人,穿著打扮也簡單,難免要說上兩句:“這是誰家的姑娘,醜成這樣就跑出來了,你父親還想為你尋覓良婿,可要愁壞咯。”
賀青池一聽“良婿”二字,腦袋就開始疼。
“去把鞋子換了,外婆給你做了件新衣裳。”老太太也沒真的數落她,注意到她鞋子上水跡,交代完後,又安靜地躺在椅子上,手拿折扇輕輕搖晃。
賀青池聽話去換鞋,屋裡的張嬸把每個角落都打掃乾淨,她提著行李箱進去。
新做的旗袍就擱在櫃子裡,賀青池也沒急著拿出來試。
老太太年紀大了,在兩年前就已經閉門謝客,哪怕對方親自奉上重金也沒有破例給外人縫製旗袍,偶爾精神足的時候,倒是會給外孫女縫製一兩件,拿出去也是上上之品。
她沿著床邊躺下,看了看有一段時間沒住的房間。
烏山鎮的這間宅子,年代久遠,平時也就老太太和張嬸居住。
賀青池是五六歲時才來到這裡住下,當初父親感情賬一塌糊塗,和母親的終於婚姻破裂,已經到無法修複的地步,兩人協商好離婚事宜後,她的母親卻意外車禍去世。
那時賀青池也跟著大病了一場,後來就被送到了外婆家養。
直到身子骨好些了,過幾年後又被接回賀家,偶爾回烏山鎮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