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池又夢見了那一場綁架案。
黑暗低矮的廢棄樓裡, 四周無人經過,牆壁一塊塊斑駁脫落的白灰,在肮臟的水泥地上, 到處看得見速食桶麵和酒瓶這些垃圾,散發著一股惡心刺鼻的臭味。
她蜷縮著躲在牆角處, 淚水無助地滑落下臉蛋, 小手抱著自己膝蓋,害怕的肩膀在顫抖了起來。
一個麵目猙獰的高大身影從門口出現, 手掌拖著鐵鏈條在地上發出冰冷響聲,一步步地,朝牆角這邊走來。
她嚇得眼睛緊緊的閉著, 就在距離越來越近時, 突然一道身影衝出來, 擋在了她身前……-
賀青池從夢中的恐懼掙脫出來,頭痛欲裂。
身子下,揉著是柔軟的床單, 帶著一絲絲暖意。
這讓她意識回籠, 意識到自己躺在的是房間裡, 而不是廢棄樓的水泥地上。
賀青池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情緒先平複下來,然後掀開被子起床,身體隻穿著一件黑色的絲綢旗袍,帶著不健康的白也很瘦,細胳膊露在外麵,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掉。
她像是盛開沉鬱的玫瑰, 帶著刺, 活在陰冷的地下。
光著腳走到了梳妝台前,賀青池將抽屜拉開, 伸手從裡麵拿出了藥和煙盒。
先服用一粒白色藥丸,緩解了胸口和胃裡陣陣酸痛後,又點燃了細細的香煙,雙唇含著,煙霧彌漫進空氣,眉眼間的情緒似乎也淡了些。
她抽了半支煙,開始給對著鏡麵上妝描眉。
早晨剛剛七點,房門外敲響了兩聲。
外麵傳來了秘書姚靜的聲音,三年前賀家不放心她跟隨外婆住回烏山鎮,父親便把用了多年的貼身秘書派到了她身邊伺候。
“大小姐,賀梨小姐派人過來取婚紗了——”
賀青池坐在梳妝台前,指尖慢慢放下了黛色眉筆。
她看著鏡子中自己精致找不到一絲缺點的妝容,除了眼睛略有血絲清晰可見外,這三年來她如一日的完美活在所有人的麵前,連真實的情緒都隱藏了起來。
幾分鐘後。
那扇緊閉的門被打開,姚靜眼眸低垂,隻看見一抹黑色裙擺出現在門旁。
賀青池淡淡的聲音傳來,帶著初醒不久的慵懶嫵媚:“讓她派的人進院子先等著。”
姚靜說:“還有祝影後也派了助理過來取三個月預訂的旗袍禮服。”
賀青池外婆的祖上曾為宮廷禦用裁縫家族,這門傳統手藝一直世代相傳了下來。而原本老太太年紀大了,已經閉門謝客,哪怕是豪門上流社會的貴族親自來預訂旗袍,也沒有在破例接生意。三年前開始,賀青池開始繼承了外婆閉門數年的旗袍生意。
她有自己一套規矩,設計的旗袍從不拿去參加時尚界比賽,也從不租借,價格由她開,倘若不願意為對方量身定製的話,就算是重金也難求。
有外婆名聲在外,用了三年的時間,豪門圈和時尚圈的人對賀青池很是追捧,也喜歡她設計裁縫出的旗袍,就連娛樂圈的影後,要是參加什麼爭奇鬥豔的重要場合,都會提前半年或者兩個月找賀青池預訂一件獨一無二的旗袍。
賀青池在房間裡換衣服的功夫,姚靜將院子外賀梨派來的人,和影後的助理請了進來。
幾人都在院子裡等候,清晨的陽光正好。也不曬人,還有石凳坐。
不過姚靜剛離開,影後的助理就忍不住跟旁人悄悄說:“我還以為祝姐明天要去參加電影節找哪位國際大師訂做了戰袍,結果讓我來烏山鎮這種鄉下的地方,而且搞笑的是……這位神秘在時尚界沒姓名的旗袍師連手機號碼都沒有,你信嗎?她不用手機!”
這一聲抱怨的話剛說完,賀梨派人的年輕秘書斜眼了過來。
影後身邊助理不明情況,覺得靠手藝吃飯的人脾氣就是古怪。
在院子裡等待了十來分鐘,姚靜重新走了出來,請他們去偏廳。
幾人明麵上不敢有怨言,垂著頭跟了進去。
偏廳的光線很暗,倒不是庭院破舊的緣故,裡麵的擺件和裝修都極為精致,空氣中還彌漫著香爐裡散發出的淡淡檀香,隻是窗口都被厚重的窗簾給嚴嚴實實擋住了,隻有兩盞燭台燈照明著。
影後的助理透過偏廳,看到裡麵還有內室。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看見一個穿著妙曼旗袍的女人站在一張沉木的桌前,背對著,黑色綢緞般的秀發鬆散挽起,無論是光線還是視線角度,呈現給人的印象都非常完美。
女人隻是輕抬手腕,肌膚更是白的有些晃眼。
單單一個背影,就已經讓在場的幾位都屏住呼吸,眼中帶著驚豔。
姚靜讓她們在此等候,走進內室了一會,俯耳細語怕片刻。然後從旁邊衣架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旗袍,又裝好在了木箱子裡,走出來遞給了影後的助理:“這是祝影後預訂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