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關係鬨僵後,兩人私底下第一次接觸。
曲筆芯坐在車內不動,手心壓著膝蓋的裙擺,板著臉說:“有區彆嗎?”
沈複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過了兩秒,嗓音是一貫的淡漠冷靜:“區彆在是從車上一路做到主臥,還是你自己走下車,現在就上樓到主臥躺平。”
“……”
車庫的氣氛隨著他一兩句話而變得死靜死靜的。
曲筆芯這輩子都沒見過他這樣無恥之徒,連這種事都說得這麼理所應當。
這一刻,她都自我懷疑當初是怎麼看上他的?
果然看臉不能靠一輩子!
沈複手指又朝車門輕敲一下,從眉目間的情緒看,似乎等了幾分不耐煩;“沒做好決定?”
曲筆芯眼睛閃爍過火光,把另一隻高跟鞋終於成功扔到他身上了:“你不過就是個前夫,誰給你的資格碰我?”
罵完他不要臉,又砰一聲把車門關上。
曲筆芯從後座爬到駕駛座想開車走,誰知道找不到車鑰匙。
懵了兩秒,轉頭看著車窗外,沈複漫不經心地站在外麵,身影被燈光所籠罩,修長的手指勾著車鑰匙,頗有挑釁的嫌疑。
最後,曲筆芯再也忍不住罵了聲臟話;“操——”
*
夜晚臨近十一點四十分,飛機場的候機樓。
賀青池聽見可以登機的聲音後,發白的指尖捏著機票,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也不管旁邊的保鏢,跟著人群就朝登機口走去。
她的思緒完全被溫樹臣突然出現給打亂了,表情像被涼水浸過的,很麻木。
上飛機後,賀青池被空姐引導著坐在頭等艙,低頭秀發擋住臉頰,四周的噪音完全影響不到她半分,眼睫毛下的淚珠像是斷了線般墜落。
很快裙子被染濕一小片,哭得無聲。
她白皙的手指把臉捂了起來,躲在頭等艙沒有人認識自己的角落裡。
生完孩子後,整整三年裡賀青池不敢去關注江城溫家的任何消息,不敢去想溫樹臣這個男人,更不敢聽見他的名字……
每次深夜噩夢驚醒時分,她甚至害怕哪天傳來溫樹臣的消息,是來自他的遺囑。
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有人告訴她已經三年了。
對於賀青池而言,她已經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重複過去多久,反正每天都一樣,對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彆。
今晚的事情發生得太讓人沒有準備……
賀青池無從適應,隻能靠無聲的哭泣來發泄自己內心堵壓依舊的情緒,她哭得肩膀處在發抖,又拚命想克製著自己在外崩潰的情緒。
眼淚流了又流,頭等艙的周圍漸漸沒了聲音。
也不知是起飛了,還是大家都已經坐到座位上忙碌自己的事情。
賀青池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時,才抬起了發紅的眼睛。
視線還有些模糊,卻看頭等艙的座位上都沒有人。
淩晨的航班就算在無人,也不可能就她一個。
賀青池眼睛一晃,看見空姐迎了一個西裝筆挺的熟悉身影進來,兩人交談幾句後,連空姐也退出了頭等艙。
毫無疑問——是溫樹臣把整個頭等艙都包下了。
他也上飛機,懷裡還抱著小家夥。
賀青池一時內心緊張,坐在原位愣怔住,眼睛還帶著水色。
就這般看著他一步步的走過來,燈光下,神情溫和熟悉又帶著陌生;“孩子想跟你說說話。”
溫樹臣拿孩子做借口,明知道賀青池不會,也不能拒絕。
她喉嚨哽住幾下,最終默認他帶著兒子坐在自己身邊。
小家夥很聽爸爸的話,爸爸沒有讓他開口就不會吵鬨。
不一會兒空姐倒了杯溫水和薄毯進來,都是溫樹臣吩咐給賀青池的。
“你剛哭過,喝點水……不然會容易難受。”男人低柔的嗓音很體貼,還用指腹,碰了碰杯子的溫度。
賀青池睫毛輕眨兩下,知道自己哭過的眼睛太明顯了,也瞞不住他。
她靜靜的抿了一口水,餘光看向身旁的男人。
溫樹臣真的清瘦了很多,穿著西服外套不明顯,等為了方便坐著抱孩子便解開,隻穿著白色襯衣的時候,感覺身形的輪廓都不比以前強健了。
那杯茶,險些是要了他半條命。
“小池妹妹……可以給我喝一口嗎?”
小家夥奶聲奶氣的聲音打斷了賀青池的思緒,低頭看,隻見他眨巴著大眼睛盯著自己手上的水杯。
賀青池原先不知道他是誰的孩子時,相處起來很自然。
現在反而有了拘束,以及沒有做到母親應有的那份責任的愧疚感。
小家夥見她紅著眼也不說話,就當是默許了。
腦袋瓜子湊近,去和她手上的水。
賀青池僵硬著手,不敢動一下。
耳旁,反而是溫樹臣低聲開解她:“彆慌張,你用正常態度對他就好。”
許是坐得近的緣故,賀青池臉頰拂過了屬於他的氣息,下意識想避開,聲音依舊緊繃:“你把他養的很好。”
溫樹臣得到她一句誇獎,眉目間的笑意更溫柔了。
她還是不願意直視他的臉龐,咬唇看著這個乖巧可愛的小家夥。
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孩子互動了,連肢體語言都僵硬著。
好在小家夥也沒有哭鬨,伸出白白的小手去勾她的指尖:“小池妹妹……”
賀青池收起想哭的表情,唇邊儘可能給他一抹微笑:“你叫什麼名字?”
她這是第二次問,問的孩子的大名。
小家夥眨眨眼看爸爸,沒一會兒又轉過來看著賀青池,嘴巴吐字清晰:“溫見詞,爸爸給我取的名字。”
溫見詞——
這三個字猛地讓賀青池心口緊縮了下,眼角處控製不住又開始發紅了。
小家夥年紀小不知道媽媽哭什麼,他仰著腦袋湊過去:“小池妹妹,你要親親嗎?”
賀青池調整呼吸,不能在孩子麵前落淚,想抱他又不敢抬起手。
溫樹臣看出了這細微的心思,拍拍孩子的腦袋低聲說:“你去媽媽懷裡坐。”
小家夥是把爸爸的話當聖旨,也可能是父親對孩子天生有一種血脈的壓製,隻要是吩咐,都不敢忤逆什麼,小手小腳地爬到了賀青池的懷裡。
賀青池的手機卻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今晚在醫院她無論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是她的孩子。等小家夥自己坐好後,一旁,溫樹臣攤開了薄毯很貼心給賀青池蓋上。
這樣小家夥隻能露出半個腦袋瓜子,臉蛋兒貼著媽媽的胸口,小小的一隻很可愛。
賀青池隻能僵硬著坐好,任由這對父子安排著。
現在已經很晚,小家夥窩在她的懷裡後開始打哈欠,醒時精神十足,犯困時也很容易就睡著,大眼睛微微合上,兩三分鐘後就已經呼呼大睡了起來。
似乎從不意外見到媽媽,也沒聽見他當麵喊出這個稱呼,都是一口一個小池妹妹。
賀青池不知道私底下溫樹臣是怎麼教孩子的,現在頭等艙變得安靜,好似又回到了先前車上的氣氛。
溫樹臣這時候突然低咳了下,聲音不大,卻引得賀青池緊張看過去。
她那雙微微紅的眼睛有浮動情緒,對視上男人的視線……
“青池——”
他在親昵的叫她名字,用久違的語調,讓賀青池又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