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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極其難熬,啞娘如同置身冰火兩重天,剛從冰窖裡被人撈出,又架在了烈火上烤炙。
她似乎又回到了兩月前,被人丟棄在岸邊,任由自生自滅。漆黑的夜,空曠荒涼的野地,沒有人會發現她,沒有人會救她。
身子動彈不得,全身的骨頭像是散架,一呼一吸間都牽引著劇痛,她甚至喊不出一聲救命。
圓月初登,遠處傳來幾聲虎嘯狼嚎,再過不久,這些豺狼就會發現她,用凶殘的方式將她一點點撕碎,變成它們口中珍饈佳肴。
想到此,啞娘心內淒涼,小聲抽抽搭搭地嗚咽抽泣,儘管嗓子痛的厲害,發出的聲也是微弱,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哭。
“噤聲!”一道冷漠至極的男聲嫌棄道。
啞娘非但沒有止了哭泣,淚水愈加滂沱,她已經如此慘了,這人居然連哭都不許她哭,真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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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三點,住在城東的歸神醫睡夢裡正數著金元寶,倏地一聲巨響,藥堂大門被人破開,他被嚇醒。
“何人敢擅闖我藥堂?”
幾個扛刀的差役氣勢洶洶,將他叉起:“太守有令,請歸神醫速速與我們走一趟,治病救人。”
歸神醫夢中被人擾醒,又兼驚嚇,心頭火起,花白胡須直往上翹。他甩開了差役,一屁股坐在席上:“不去!我老歸醫術不精,不敢獻醜。”
為首歪眉斜眼的李捕頭冷笑一聲,威脅道:“太守有令,歸神醫今夜無論如何都得走一遭,要麼人來,要麼頭來!”
歸刻:“……”
不出一刻鐘,歸神醫提著藥箱喜滋滋往太守府趕,懷裡還揣著幾錠沉甸甸的金。
這太守果真是個厚道人!早這樣敞開說不就得了。
他從府外角門進去,一路沿著小徑,來到蓼汀院。
此時天光未亮,空中還殘存點點星子,微冷,主屋燈火通明。
還未進屋,就聽得女子細細的哭聲入耳,歸刻刹那間止了步子,心中猶豫是進還是退。
夜半,太守的院兒裡有女子的哭聲,意味著什麼,他一把年紀,什麼汙糟事兒沒見過聽過。這些個官老爺甭管平日裡瞧著多正經,私下可是玩的要多花有多花。
前些日,他在織造總管李大人府中,剛醫治好一個瘦馬,那姑娘被折磨的簡直沒了個人樣子,他都不忍相看。
“太守,歸神醫到。”守在門外的章會早坐不住,聽著室內女子貓兒似的啜泣聲,右眼皮也跳了好幾次,叫他懷疑主子不會是趁那姑娘在病中昏睡無意識,做些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吧。
雖說主子的口味挑剔,這麼多年還從未見他沾惹過什麼女人,但事總有萬一。就如主子將那姑娘安排在房中伺候,就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進。”裡頭某人早已不耐煩,待歸刻提了藥箱,輕手輕腳進去,入了明堂來到外間,那哭聲越來越清晰,循著那聲,隻見東邊的大床上躺了一個病懨懨,闔著眼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娘子,似乎是遭了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