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微晃。
晏扶風枕在沈長腿,睡意全。
身為軍統帥,即便是在大軍取得勝利,已在班師回朝途,晏扶風仍然時刻保持警惕。
金涼大軍雖已被他所敗,他們到底還在大恒金涼交界處,金涼極有可能會派軍突襲……
臉頰有一絲癢,一隻手撫他發絲,晏扶風緒倏地一停。
沈長知曉他並未睡著,一個人當睡著時全然放鬆狀態不是裝睡便能夠裝得出來。
再則,以阿元謹慎性子,便是大軍已進寧安城內,隻要尚未平安護送他回宮,阿元便不可能放鬆警惕。
食指指尖勾著晏扶風發絲,一縷縷地纏繞,又倏而鬆開,沈長玩得不亦樂乎。
“殿下——”
語氣帶了點求饒,又帶了些奈,以及……不易察覺縱容。
沈長指尖將晏扶風頰邊青絲一寸寸地纏繞,虧得他說阿元是木頭,過去他又何嘗不是頑石一塊?怎就沒能早些察覺阿元對他心意?
倘使他們二人早早便說開,又豈會有來十年生離,乃至死?
沈長至今記得,日寧安天氣格外地好,便是常年潮濕陰冷養怡殿,一日都罕見地曬了一院陽光。
“聖——”
日,陳祥一改往日謹小慎微,疾步走進院。
他躺在院曬太陽。
…
“聖,大事不好了。奴聽說,奴聽說……”
沈長整個人被太陽曬得懶洋洋,他懶懶地掀開簾,“你又聽說了何事?是沈長儉不許朕出席春日狩獵一事,亦或者是他又派了什麼人前來養怡殿,監視朕?”
“不,不是。是晏大將軍,晏大將軍他……”
沈長一下從椅子坐,慵懶不複存在,神射出迫人光:“你把話說清楚,阿元怎麼了?”
陳祥“噗通”一聲,雙膝跪於院瓷磚長出雜草,“奴聽說晏大將軍病重,恐,恐難以挨過個春日。”
沈長臉色倏地一沉,厲聲嗬斥:“大膽!”
陳祥躬身,將腦袋低低地伏於地,聲音裡已帶有哭意,“奴妄不敢造謠大將軍。”
沈長站身,他對陳祥疾聲吩咐道:“朕要出宮!朕便服呢?陳祥,你去將朕便服取來。”
陳祥抬發紅睛,極緩地朝帝王搖了搖頭,“聖,咱們出不去。養怡殿殿門,十二時辰均由人值班輪守,莫說是宮門……”
莫說宮門,便是小小殿門,殿下皆踏出去。
“宮門如何?”
沈長冷嗤一聲,“朕不信了,倘使朕踏出殿門,沈長儉當敢當對朕不利!”
說罷,竟還是連身龍袍都不換了,便要走出殿外。
陳祥忙身,含淚勸,“聖,萬萬不可啊!您便是不為您自個兒著想,您也要為將軍著想啊!瑞王本就對您跟大將軍關係有所猜忌,倘使您在此時不管不顧地出宮。瑞王礙於輿論,自是不能對您做什麼,可大將軍邊,大將軍邊便不好說了啊。”
瑞望便是沈長儉尚未登基時封號。些年,隻要是私底下,陳祥依然以舊稱稱呼沈長儉。
他便是顧及阿元處境,些年一忍再忍。
不僅僅是他,阿元亦是。
不同是,阿元是因了顧忌他在宮處境。
斷了私下音信,未曾有任何私人間往來,便是宮宴難得一見,亦是隻能裝出陌路樣子。
想要知曉對方消息,皆隻能從旁人隻言片語去獲得。
到頭來,又換來了什麼?
忍耐?
嗬,都是狗屁。
…
殿下在出神。
是晏扶風得出結論。
晏扶風發現,他此時很想知道,殿下心在想些什麼?
算來,他同殿下一次般親密,時間還要回溯到殿下還隻是太子時期。
六年……
再次見到六年來令自一天不記掛人,晏扶風自是有滿腹話想說。
想知道殿下些年是怎麼過來,想知道在金涼有沒有被欺負,想知道,在六年朝暮間,可有過一、兩回想過他。有沒有怪過他,沒能保護好他。麼多年未見,可會同他生疏?
想問問題太多,可見到了人,見到殿下在營帳外,對著他勾唇一笑,當時周遭有他將士,也有金涼王他同他親從。他猶如一個滿身罪惡凶徒,在一瞬被赦免。
片刻,他方走前,聲音帶著連日來風塵仆仆沙啞,“末將叩見殿下。”
大恒江山已易主,故而當著人前,他隻能以舊稱喚。
殿下可會怪他?
“晏將軍快快請。”
他聽見殿下用過往熟稔語氣,親手扶他。雙從前柔嫩雙手,不知粗糲了多少。
他抬頭,跌進一雙噙笑眸子,“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吧?”
是殿下同他所說第二句話。
是風沙太大,會吹得人眶都紅了。
“殿下嚴重。”
麼所雙人看著,他隻能禮節性地回應。
之,大軍路,為了避嫌,以免徒增把柄,給殿下帶去災禍,縱是咫尺之近,他便也隻能忍著。
一旦進入大恒地界,返回寧安,他同殿下能夠般自由說話機會,隻怕越來越少。
幾經猶豫,晏扶風遲疑地開口:“殿下在想什麼?”
晏扶風個問題,疑是逾越。
天家心,身為臣子擅自揣測已是大不韙,更勿論是親口將其問諸於口。
他隻是,太想知道答案了。
想知道殿下究竟在想什麼,方出神裡,有沒有麼幾分,是因了他……
克製、低沉男生,將沈長從過往緒當拉回。
沈長垂眸,對著枕在他膝人彎唇一笑,騷話張口就來,“自是在想你。”
晏扶風:“……”
沈長故意道:“是你自主動問朕,問朕在想什麼?朕如實答了,阿元你怎又不吱聲了?”
“殿下——”
求放過。
沈長腦海端冒出個現代詞彙,他竟覺得,個字意外貼合阿元此時心境。
沈長笑出聲,在晏扶風臉頰掐了一把,“阿元,你怎般可愛?”
晏扶風神堪稱震驚,似是全然不解堂堂七尺男兒如他,怎會同“可愛”樣詞聯係到一處。
沈長想他經常在刷見“瞳孔地震.jpg.”留言。
他低笑出聲,捧著晏大將軍臉蛋,在他皮親了一口,又占了回大將軍便宜。
晏扶風耳尖發燙,便是連耳根都紅了。
沈長指腹在晏扶風臉頰輕刮了下,“阿元,你臉紅了。”
…
一個時辰不到,大軍已快要抵達附近城鎮。
晏扶風:“殿下,臣該……”
他已感覺到行軍速度在變慢,說明大軍已快要抵達城鎮。因他尚未下達命令是要繼續趕路,還是原地休整紮營。
大軍放慢速度,是在等他下令。
晏扶風話尚未說完,沈長已是明白他意:“知道了,去吧。記得你應允過朕,待大軍在城外休息,你需親自護朕入城休息。”
晏扶風已坐身,拿過先前被他脫下甲胄,垂眸道:“事關殿下,臣絕不會忘。”
晏扶風穿甲胄,甲胄另一端,被沈長拿住,“護麟甲,可夠沉。“
說話間,已抬晏扶風手,竟是要替他將另一半穿意。
晏扶風收回手,“聖萬萬不可。”
沈長睨了他一,“抬手。”
兩人目光對,最,晏扶風底現出妥協神色。
他抬手。
沈長替晏扶風將甲胄穿,問他:“穿著麼一副沉甸甸盔甲,累麼?”
沈長句話,有一語雙關意。
甲胄麼重,穿著它行軍累麼?麼多年,守衛大恒邊境累麼?
晏扶風搖頭,“為朝廷守住邊境,為殿下守住江山,乃是末將責任。”
沈長指尖靈巧地替晏扶風將甲胄係繩係。末了,將腦袋靠於者肩,小心地,未曾觸及他傷口,“阿元,謝謝你。”
謝謝你,兩世都陪在朕身邊。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