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學生時代 三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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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不斷地不斷地夢見那一天。

在閃爍的燈管下,篠崎幸子的臉上露出了惡意的微笑。那是不該出現在十歲女孩臉上的邪惡表情。

職員室是一個修建在走廊角落的,沒有窗子的房間。冴之木七星跪坐在房間那頭,在少女跪坐的身後,櫥櫃的門稍微地敞開著,從漆黑的黑暗之中伸出來的,是一隻沒有血色的成年人的手,向外柔軟地攤開。那大概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從七星的表情上不難推斷得出,那究竟是誰的屍體這一事實。

鬼碑忌浩這個平庸的人,卻是以這樣一種濃墨重彩的方式死在了這裡。

連同七星一向珍愛的鬼碑忌浩送給她的五芒星發夾都被隨意地丟在地上,紅色的五芒星在地板上留下了黑色的影子。

雖然虛弱的汗水在順著皮膚慢慢流下,身體也幾乎就要委頓在地,榧野尊仍然在試圖分析。

已經死去近六十年的怨靈少女站在房間的角落裡,皮膚青黑色,黑色的長發披散著垂在肩膀上。對方身上的裙子是鮮血一般的猩紅色。隻是那樣盯著他看,嘴裡發出了嘻嘻的笑聲。榧野尊感受到了進入天神小學以來一直附骨之疽一般的惡意凝視,正是來自於麵前的這位稚齡女孩。

讓他渾身僵硬得無法動彈的並非全然是因為對方身上的那種邪惡氣勢,更有就跪坐在他麵前的冴之木七星。

看起來靈魂已經完全地離開了身體似的,就算稍微地外放了二重身探測,也隻能絕望地得出對方的身體比起他這個人類來說,其本質已經更接近於構成天神小學的邪惡靈場這樣的結論。

那麼,七星在看到他身上的靈場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是來自天神小學的同化,榧野尊意識到。在對方親眼目睹了自己老師慘死的身體的時候,對方已經不可避免地麵臨著被天神小學汙染同化的結局了。

如此說來,他的術式順轉也是同理。將外物注入咒力,通過自我催眠加以輔助,最終也是達成同化的結局。如果好好地利用術式順轉的話,說不定能夠達到救回對方的目的。

但是五條悟的話同時地跳回到他的腦子裡。會被同化成怪形*那樣的東西也說不定。

那麼,術式反轉的治療效果是可用的嗎?

雖然一般來說,術式反轉的一般最終結果是如同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那樣的治愈結局。但是達成這一結果的過程也會根據術式的效果有所不同。

根據目前他對於自己術式的淺薄理解,他的術式反轉的極限就隻是與從本體分裂出二重身時刻的自己的身體狀態同調,並且進行了一次同調之後,二重身的狀態會再次與身體的當下狀況同步。

簡單來說,就是等同於隻能使用一次的save/load操作。

僅此而已,是相當具有局限性的,僅針對某一時刻的自己的治愈術式。

由於篠崎幸子的詛咒影響,如果進行同調之後,軀體狀態與二重身同步。優點是能夠暫時恢複身體的正常活動,但其缺陷在於,最後的術式反轉也即將失去作用。在詛咒逐漸進展的同時,他甚至連身體活動能力都會失去。如果不能夠及時地從天神小學脫逃的話,底牌儘失的他會就這樣死在這裡吧?

要這樣賭這一把嗎?雖然生機不能說為零,但是幾乎接近於零。

況且,被天神小學同化的絕望著的七星會不會做出阻礙他逃走的行動,也是未知數。如果七星狀況尚且良好的話,在此狀況下或許他們和篠崎幸子還能有著一搏之力。

絕望感。不知道為什麼從心底自然而然地產生了。

榧野尊其實是不太容易感到絕望的類型。平心而論,他本人其實算是稍微有點笨拙的,不太會讀空氣的類型。比起對氣氛變化相當敏感的那類人來說,大多數時候,經常地隻是單純地感到困惑和壓力。

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地向著他表露出敵意來了。於是下意識地表露出了利齒,但是一般人是不會這樣去做的,這一點他也很清楚。

對於自己的這些缺陷來說,與其說是適應,不如說是以相當笨拙的方式麵對著。無法適應人類社會微妙而繁雜的規則,正是如同野獸一般行走在人群之間。

無計可施。無處可藏。

榧野尊下意識地摸向了口袋,折疊刀還按照慣例放在那裡。而篠崎幸子隻是注視著這邊,幼童白色死氣沉沉的牙齒之間不斷地發出嘻嘻的笑聲。

無力感。

手中的折疊刀刀刃似乎已經在啪的一聲之中彈出來了。但無法信任。無法信任自己的身體,無法信任自己的大腦。相當熟悉的那塊木頭刀柄握在手裡,也幾乎要從顫抖著的手指之間滑下去。

自從他開始練習拳擊,開始掌握術式之後,已經很少感到這種程度的無力感了。就算暫時處於劣勢的境地,但常常會想到自己還存在著底牌,於是就不會陷入絕望。雖然沒到想要掌控一切的那種控製狂程度,但手裡捏著底牌,有著翻盤的希望總要好過沒有。哪怕是在麵對著夏油傑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絕望過。

在少女模樣的怨靈麵前,有一瞬榧野尊感到了那種無數次從黃昏之時夢中驚醒的不斷累積疊加著的震顫刺痛。

理智的某一處知道他正在經曆那種同化,但情緒仍然向著黑洞不斷地落下。術式順轉是沒有用的,術式反轉又不能用。汗水從指腹慢慢地沁出,深入刀柄。如同利刃將心臟刺穿的,正是不斷的不斷的焦躁和不安。胸中的鬣狗嘶聲咆哮著。

他該如何逃走?除此之外,甚至沒有一點理性的餘裕去思考七星的事情。

每一寸□□都在痛苦地酸痛。過量的乳酸充盈在每一條肌肉之中,隻是勉強地通過二重身支配身體,勉勉強強地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歪歪斜斜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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