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位了呢。”篠崎幸子咯咯笑著,笑聲清脆而陰森。少女稍微在眼前晃動手指,想了想,然後又豎起一根手指。
“同時有兩個你哦?怎麼回事呢?”
她稍微地歪過頭來,漆黑的瞳仁從長長的劉海之間望過來。哢嚓哢嚓地響在對方青黑色的、死人一般的手指之間的,是不斷開合著的銀色鋒利剪刀。
“啊。”她抬起一隻手捂住了下半張臉頰,仍然有陰森的話語從那少女的纖細指縫之中流出,“真想看看啊,用這把剪刀把你拆開。”
哢嚓,剪刀合上。
哢嚓,剪刀張開。
“嗯嗯,從哪裡開始好呢?”少女睜大了眼睛望著他,發出天真而殘忍的咯咯笑聲。
......感受不到殺意。榧野尊意識到。對方完全沒有將殺人視作是一件單獨的事情,隻是以那樣純粹玩樂的心態,如同扯掉蝴蝶翅膀一般地,將虐殺視作平常地做著再殘忍不過的事情。
假如殺死他人隻需要用掉將娃娃的頭顱扭掉的力氣的話,大概任誰都會就這樣扭曲下去吧?1953年兒童誘拐案中三名國小生慘死的調查報告跳回到他的腦中,甚至一名少女的上半個頭顱都被從中剪斷。放在柳掘義雄這個看起來在日本人之中體型也算是相當健壯的成年人身上倒是不奇怪,隻是一旦放在少女體型的篠崎幸子身上,就感覺相當恐怖了起來。
最後對方不知為何地消失了。
好像是被放過了。
但是腳踝上的印記還沒有消失。無聲地說明了他沒有改善的處境。
不能在這裡久留,這樣想著。榧野尊走上前去輕輕按住七星的肩膀。不知為何有無聲而緩慢的恐懼在心底蔓延開來。
“......尊?”恍惚地抬起頭,漆黑近墨的雙眼凝固著望向榧野尊。那雙蒼白皮膚上的一雙被汙染同化到一片漆黑的藍色雙眼,遲疑地上下掃視榧野尊。然後下一刻,七星冰涼的雙手抓住了他勉力握著刀的手掌。
“七星?”
抓住他的手的手指一下子收緊了,如同絞緊的繩索。有一瞬間七星的力氣幾乎要將他的掌骨捏到骨折。
“放......放開......”
被那雙甚至會讓人感到恐怖的遍布死氣的雙眼注視著,榧野尊甚至覺得自己在向著地獄下墜。被少女手掌包裹著的雙手一寸一寸地向著對方的脖頸移去。
完全沒有辦法。榧野尊絕望地意識到。
感到恐怖。對於顯而易見將要發生的事情。
他好像已經無數次地經曆了這樣的閃回,真正的記憶似乎並不是這樣的。一瞬間頭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是手指之間,刀刃深入肌肉的阻滯感受緩慢地流過他手掌的每一寸皮膚。榧野尊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了,滾燙的鮮血如同生長的藤蔓,瞬間順著他和七星交握的雙手攀爬而上,順著手臂蔓延生長。一粒血珠濺到了他的眼球上,下意識地眨了眼,於是一邊的視野被猩紅色給蒙住。在那地獄一般的景像之中,七星拉著他的雙手繼續深入,張開的雙唇是猩紅色的,粘稠的熱流汩汩流出來,將他引入地獄。
喉嚨已經無法發出成型的話語。隻要一張嘴似乎就要被滾燙的鮮血灌滿。嗚嗚直叫著的,是牙齒之間流下涎水的鬣狗。
在這夢境裡穿著的仍然是那天去天神小學時候的黑色戶外外套,順著衣角滴滴答答的在地麵碎裂的,是還留著餘溫的鮮血。
七星的身體也像是碎裂了,但是抓住他雙手的手就像是綁帶那樣緊。對方的身體咚地一聲癱軟在木地板上,拉扯著榧野尊也跪在了對方逐漸死去的身體上方。
藍色的頭發,逐漸褪去黑色的藍色的眼睛。猩紅的鮮血在七星蒼白的逐漸失去溫度的皮膚上流淌。
那雙眼空洞而恍惚地凝視著就在她麵孔上方的榧野尊的臉。冴之木七星的蒼白雙唇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是沉沉睡著的赫爾米娜*。
她是死於朋友和共犯刀下的赫爾米娜。
他像是被淹沒在了那無邊的紅色的滾燙海水之中。甚至聞不到什麼特彆的鐵鏽氣味,他就是鐵鏽。是鮮血。是如此紅色凝塑而出的人形。
是夢境劇場之中迷失的荒原狼*。
是刺殺了至交知己的荒原狼。
“為什麼......不早點來呢?”從被割斷的喉管之中,咕嚕咕嚕著伴隨血沫湧出的,是這樣的輕聲話語。
榧野尊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了解。不清楚。不明白。
在張開的指縫之間睜開雙眼